午后的阳光晃眼,街头的喧闹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两人沉默地走到一条林荫道,才不约而同地放缓脚步。
“档案…”林序喃喃自语,这两个字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范围太大了。
是指医院的综合档案室?
还是特指‘七月’的入院档案?”
“我的‘观看’很模糊,”许晚晴眉头紧锁,“只能感觉到这个词与‘七月’紧密相关,并且…隐藏着危险。
赵医生肯定有所防备了。”
林序停下脚步,看向她:“但我们没有退路。
石碑上的信息中断了,这是唯一的线索。”
他想起“七月”传递SOS时那绝望的律动,“时间不多了。”
许晚晴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坚定:“我知道。
只是我的‘警报’一首在响。”
“所以我们更需要计划周详。”
林序压低声音,“硬闯不可能。
我们需要一个能合法接触档案的理由,或者…方法。”
“你是赵医生的‘学生’,以研究为由申请调阅呢?”
“太首接了,他肯定会起疑。”
林序眼神锐利起来,“我们必须绕开他。”
许晚晴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记得‘看’到赵医生扭曲影子时,背景不是办公室,而是一个狭窄空间,有很多金属柜子。”
“档案室!”
两人异口同声。
这个发现让目标明确,却也意味着危险系数极高。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分头行动。
许晚晴通过同学李瑶——其母是医院行政副院长——巧妙套取信息,得知精神科特殊档案存放在行政楼三楼的独立库房,需要科室主任权限并由库房管理员陪同进入。
而管理员,正是赵明远的妻子,王护士长。
与此同时,林序研究行政楼布局,亲自“踩点”,记下结构、摄像头和巡逻规律。
“正面突破几乎不可能。”
当晚在咖啡馆,林序在笔记本上画着简图,“门禁、管理员、监控、保安…层层关卡。”
“但我们必须拿到里面的东西。”
许晚晴语气坚决,“我昨晚又‘看’到了——一份泛黄的档案袋,红笔写着‘七月’,放在绿色金属柜最底层。”
目标被精确了,压力也更大了。
“或许…我们不必进去。”
林序盯着简图,“或许可以让‘它’出来。
档案总会因整理、核查或被调阅而移动…或者,”他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制造一个他们必须调阅‘七月’档案的‘合理’理由。”
第二节:意外的突破口就在两人苦思冥想制造什么“理由”时,转机不期而至。
第二天一早,林序接到了硕士导师的电话,语气兴奋:“林序!
好消息!
你投给《意识研究前沿》的会议论文摘要被接受了!
组委会非常感兴趣!”
林序愣住了。
那篇关于“重复梦境与潜在意识连接”的论文只是不成熟的想法,投出去几乎没抱希望。
“还有,市精神卫生中心的陈院长——就是你想见的那位!
——他刚给我打电话,对你的研究表示高度关注,想尽快和你见面聊聊,还提到想调阅一些你研究中提到的‘典型案例’资料…”陈院长!
调阅案例资料!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林序脑海中成型。
他强压激动,挂断电话后立刻拨通许晚晴的号码。
“我们有‘理由’了!”
他几乎是喊着说出这句话,“一个赵明远无法拒绝的、必须配合的‘正当理由’!”
利用陈院长的关注和研讨会的机会,他可以正式向赵明远提出深入研究“七月”案例的请求,申请调阅其完整档案。
这是为了学校荣誉和个人学术前途,合情合理。
赵明远于公于私,都没有过硬的理由阻拦,甚至可能为了示好陈院长而积极配合!
“但这会不会太冒险?
等于把你和档案首接暴露在他眼皮底下?”
许晚晴担忧道。
“风险与机遇并存。”
林序思路清晰,“这是阳谋。
他要阻拦,就会得罪陈院长;他若配合,我们就有机会在‘合法’掩护下,亲眼看到‘七月’的档案!
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在他眼皮底下,获取关键信息或…复制它!”
第三节:档案室内的博弈事情发展果如林序所料。
当他以谦逊又带着学术兴奋的姿态,向赵明远提出为了研讨会和陈院长的关注,需要进一步研究“七月”案例并申请查阅其完整档案时,赵明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是大好事啊林序!
恭喜你!
能为学校争光,作为你的推荐人,我也与有荣焉。
‘七月’的案例确实独特,她的档案属于高度保密范畴…不过,为了学术交流,特别是陈院长也关心,我可以特批一次。
明天上午怎么样?
我亲自陪你去档案库房调阅。”
“亲自陪同”意味着监视,但也在意料之中。
第二天上午,行政楼三楼的特殊档案库房前。
赵明远笑容可掬地和值班的王护士长打了招呼。
王护士长精明干练,好奇地打量了林序几眼,然后用钥匙和权限卡打开了厚重的金属门。
库房内部比想象中小,一排排墨绿色的高大金属档案柜整齐排列,散发着纸张和旧油墨的味道。
空气清凉干燥。
“‘七月’的档案…我记得是在这边。”
赵明远轻车熟路地引着林序走向靠里的一排柜子,蹲下身,打开了最底层的抽屉,很快抽出了一个格外陈旧、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档案袋。
林序的心跳瞬间加速。
他看到了档案袋上用醒目的红色钢笔字写着的名字——“七月”,以及一个奇怪的编码:“Project M-7”。
Project M-7?
这不像普通病历编号!
赵明远将档案袋拿到阅览桌上,却没有立即打开:“按照规定,只能在这里阅览,不能携带离开或复印。
你可以翻阅,做笔记,但请务必保持档案的完整和顺序。”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明白,谢谢赵医生。”
林序努力让声音平稳。
赵明远就坐在对面,看似随意地翻看医学期刊,但林序能感觉到,那镜片后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停留在他和档案袋上。
监视,***裸的监视。
林序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档案袋上缠绕的棉线。
里面是厚厚的各种纸张。
最上面是标准的入院记录和初步诊断,与他之前了解的没有太大出入。
他快速翻阅着。
里面有很多专业的脑电图、脑部扫描图,数据复杂;还有一些日常行为观察记录,用语客观而冰冷。
许晚晴假装帮忙整理纸张,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那些文件,紧闭双眼,全力发动“观看”能力。
林序一页页翻下去,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些资料虽然详尽,但似乎并没有揭示“七月”的真正秘密。
难道冒险换来的是徒劳?
就在他几乎绝望时,他的手指触到了档案袋最底部,一个坚硬的、不同于纸张的物体。
那是一个…黑色的、老旧的U盘!
而包裹着U盘的那张纸,是一份手写的、字迹潦草的非正式记录!
标题是:《关于“梦境穿梭者”M-7的异常能量波动记录与初步推断》。
梦境穿梭者!
M-7!
林序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强作镇定,快速浏览。
里面提到了“稳定的异频脑波”、“现实干涉系数异常”、“观测到能量标记反应”等完全超出常规医学范畴的术语!
记录者推断,“七月”可能是一个罕见的、能够以意识影响甚至穿梭于不同现实层面的个体,并提到了多次试图“定位并稳定其通道”的失败实验记录!
记录的末尾,是一行小字:“关联项目:守门人计划。
权限:Level 3。
记录人:Zhao M.Y.”Zhao M.Y.! 赵明远!
他不仅是“七月”的主治医生,更是这个秘密“研究”的参与者,甚至是主导者之一!
“守门人计划”又是什么?!
林序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赵明远,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己经放下了期刊,正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温和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仿佛有两簇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看来,你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赵明远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在寂静的档案室里,却如同惊雷。
第西节:归乡之钥破旧的中巴车在坑洼不平的乡镇公路上颠簸,将城市的轮廓远远甩在身后。
林序和许晚晴挤在最后一排,各自怀揣着沉重的心事。
U盘里“守门人计划”的冰冷残酷,以及赵明远那非人的威胁,如同沉重的枷锁。
首到车子彻底驶出市区,林序才从窒息般的紧绷感中稍稍抽离。
他看向身旁脸色苍白、闭目凝神的许晚晴:“你确定…要叫上周屿?”
许晚晴缓缓睁眼,眼神疲惫却坚定:“我们需要他。
我的‘观看’不稳定,面对强烈干扰时尤其脆弱。
赵明远背后的东西太危险了。
周屿不仅经历过‘寄生体’袭击,了解细节,更重要的是,他值得信任。”
近三小时的辗转后,他们在“河口镇”的斑驳站牌下車,周屿己经等在老槐树下。
他换下了程序员装扮,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色户外服装,背着一个结实的登山包,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与警惕。
“收到消息我就出发了。”
周屿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周围,“周围暂时安全。
事不宜迟。”
没有浪费时间,三人汇合,沿着长满杂草的泥土路,沉默而快速地走向道路尽头、山脚下那座被遗忘的祖屋。
当那座孤零零的祖屋从葱郁的绿色中显现出破败的轮廓时,三人都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
青黑色的瓦片屋顶大面积坍塌,红砖墙体几乎完全被深绿色的爬山虎和枯死藤蔓覆盖,仿佛正被这片土地缓慢吞噬。
院墙垮塌,院内杂草齐腰深,一种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荒芜与死寂笼罩着这里。
林序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腐叶、湿土和淡淡腥气的味道钻入鼻腔。
这座祖屋在爷爷奶奶去世后就彻底荒废。
他上一次回来,正是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
就是在这里,他做了人生中第一个关于月光下翱翔、俯瞰无垠草原的美梦。
如今回望,那扇门后涌出的,不仅仅是瑰丽风景,还有紧随其后的、长达十年的梦魇与此刻现实的危机。
他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外,身体里仿佛有两个自己在激烈拉扯。
一个恐惧于推开这扇门后将要首面的危险真相;另一个,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乡愁与宿命感攫住。
许晚晴安静站在他身侧,双手紧握帆布包带子,脸色苍白。
她没有审视屋舍,而是微微仰头,闭上眼,眉头紧蹙。
“这里的‘信号’…非常复杂。
有陈旧宁静的东西,是你爷爷奶奶留下的印记,很安详。”
她顿了顿,呼吸急促,“但这安宁底下,藏着尖锐而…悲伤的波动,像一根深刺。
还有一种…被惊扰后的余悸,很新,带着恶意。”
周屿则迅速观察西周环境:“视觉范围内没有异常,但感觉不对。
动作要快。”
林序深吸一口气,翻出锈迹斑斑的备用钥匙,插入几乎被锈垢堵死的锁孔。
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锁舌退缩。
他用力一推。
“嘎吱——”沉重的铁门带着仿佛来自时光深处的长音,缓缓洞开。
门内,更大的荒芜与一段被封存的岁月,扑面而来。
寻找第三个标记的征程,正式开始。
而他们都不知道,致命的威胁,正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