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沈阳铁西区菜市场，空气里飘着烂白菜叶混着卤味的味儿，热得像口密不透风的大蒸笼。
王彪蹲在自己的猪肉摊后头，光着膀子，黢黑的脊梁上淌着汗，顺着腰上那道去年跟人抢摊位挨的刀疤往下流，活像条黑虫子在爬。
他手里攥着把剔骨刀，刀刃上还沾着早上剁排骨的血沫子，却没半点凶神恶煞的样——倒是盯着斜对面卖豆腐的老张，眼睛瞪得溜圆。
老张今儿个胆儿肥了，居然把豆腐摊往他这边挪了半米，那半米，在王彪这儿可不是简单的半米，是“铁西菜市场猪肉界扛把子”的尊严底线。
“张老西！”
王彪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东北人特有的大碴子味儿，还没等老张回话，他又补了句，“你那破豆腐再往我这儿挪，我今儿个就把你豆腐脑儿都给你搅和成豆腐渣！”
老张是个五十来岁的瘦老头儿，戴着顶洗得发白的蓝布帽，听见王彪喊，手一抖，刚切好的方块豆腐“啪嗒”掉在案板上，裂了道缝。
他抬起头，脸上堆着笑，皱纹挤成一团，像块揉皱了的老豆腐：“彪子，别介啊，今儿个风大，我这摊儿不挪点儿，风一吹就倒了，你看你这猪肉摊结实，我借点儿劲儿……借劲儿？”
王彪“噌”地站起来，剔骨刀往案板上一剁，“当啷”一声，震得旁边卖鸡蛋的老李手一哆嗦，俩鸡蛋掉地上，黄儿流了一地。
“我看你是借胆儿！
去年你儿子结婚，我随了两百块红包，你现在跟我抢地盘？
你这豆腐是用忘恩负义做的？”
周围摆摊的都停下手里的活，围过来看热闹。
卖菜的刘婶一边择着菠菜，一边跟旁边卖鱼的老赵嘀咕：“得，今儿个又有戏看了，彪子这脾气，没个把小时完不了。”
老赵手里拎着条活鲫鱼，鱼尾巴甩得他满手是水：“你瞅着吧，一会儿老张准得给彪子塞块豆腐，俩人就得和好，去年不就这样？”
果然，老张听完王彪的话，赶紧从泡沫箱里掏出块刚做的热豆腐，用塑料袋裹了三层，小跑着到王彪摊前，把豆腐往他手里塞：“彪子，别生气，别生气，这豆腐刚出锅的，你拿回去炖白菜，香！
我这就把摊儿挪回去，挪回去还不行吗？”
王彪捏着热乎的豆腐，手心里都冒汗了。
他本来想硬气到底，可这豆腐的香味儿钻鼻子里，想起家里媳妇昨天还说想吃豆腐炖白菜，肚子居然“咕噜”叫了一声。
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行了行了，看在你这豆腐的份儿上，这次饶了你，下次再敢挪，我不光搅你豆腐脑儿，还把你秤砣给你扔粪坑里！”
老张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赶紧跑回自己摊儿，吭哧吭哧地把摊子往回挪。
王彪看着老张的背影，偷偷把豆腐揣进怀里，刚要坐下，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彪子，强哥找你。”
王彪心里一咯噔，强哥是他们这片的“大哥”，平时不怎么找他，一找准没好事。
他赶紧把剔骨刀收起来，找件T恤套上，跟旁边卖鸡蛋的老李说：“老李，我这摊儿你帮我看会儿，强哥找我，回来给你留块排骨。”
老李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可别又跟人打架，你媳妇昨天还跟我念叨，说你再打架就跟你离婚。”
王彪没应声，揣着豆腐就往强哥的场子走。
强哥的场子在菜市场后头的一个废品回收站，平时看着破破烂烂，却是他们这片黑道的“据点”。
王彪走进去的时候，强哥正坐在一张破沙发上，手里拿着个搪瓷缸子，喝着茶水，旁边站着两个小弟，一个叫“猴子”，瘦得跟麻杆似的，一个叫“胖子”，肚子大得像怀孕六个月。
“强哥，您找我？”
王彪规规矩矩地站在沙发前，不敢抬头。
他知道强哥的脾气，别看平时乐呵呵的，发起火来能把人腿打断。
强哥放下搪瓷缸子，看了王彪一眼，慢悠悠地说：“彪子，你最近跟张老西在菜市场闹得挺欢啊？”
王彪心里一紧，赶紧解释：“强哥，不是我闹，是张老西先挪摊儿的，我这不是为了维护咱们的地盘嘛。”
强哥“嗤”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根烟，猴子赶紧递上火。
强哥抽了口烟，烟雾吐在王彪脸上：“维护地盘？
你跟个卖豆腐的抢半米地，传出去让人笑话！
咱们是混黑道的，不是菜市场大妈，知道不？”
王彪低着头，不敢说话。
强哥又说：“正好，今儿个有个活儿给你，你跟猴子、胖子一块儿去，把南边那片工地的保护费收了。
那工头姓刘，听说挺横，你去给我镇镇他。”
王彪一听，心里首犯怵。
收保护费这活儿，他以前也干过，可那工头要是横，指不定得打架。
他昨天还跟媳妇保证，以后不打架了，好好卖猪肉，攒钱给儿子买学区房。
可强哥的话，他又不敢不听。
“强哥，我……”王彪刚想推辞，就被强哥打断了：“怎么？
你不敢？”
旁边的猴子赶紧说：“彪子，你怕啥啊？
有强哥在，那工头再横也不敢咋地，咱们仨一块儿去，还收拾不了他？”
胖子也附和：“就是，彪子，你以前多猛啊，跟人打架从来不含糊，怎么现在跟个娘们似的？”
王彪被他俩一激，心里的火也上来了。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夜市跟人抢地盘，一把菜刀砍翻三个，那时候多威风。
现在怎么就这么怂了？
不就是收个保护费吗？
有啥好怕的。
“行，强哥，我去！”
王彪抬起头，眼神里多了点底气。
强哥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像话。
记住，别下手太狠，吓唬吓唬就行，咱们是要收保护费，不是要杀人，知道不？”
“知道了，强哥。”
王彪应了一声，跟着猴子和胖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猴子拍了拍王彪的肩膀：“彪子，一会儿你可得拿出点气势来，别让那工头看不起咱们。”
胖子也说：“对，你就往那儿一站，把你腰上那刀疤露出来，保管他吓得屁滚尿流。”
王彪摸了摸腰上的刀疤，心里却想着家里的媳妇和儿子。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黑道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王彪蹲在自己的猪肉摊后头，光着膀子，黢黑的脊梁上淌着汗，顺着腰上那道去年跟人抢摊位挨的刀疤往下流，活像条黑虫子在爬。
他手里攥着把剔骨刀，刀刃上还沾着早上剁排骨的血沫子，却没半点凶神恶煞的样——倒是盯着斜对面卖豆腐的老张，眼睛瞪得溜圆。
老张今儿个胆儿肥了，居然把豆腐摊往他这边挪了半米，那半米，在王彪这儿可不是简单的半米，是“铁西菜市场猪肉界扛把子”的尊严底线。
“张老西！”
王彪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东北人特有的大碴子味儿，还没等老张回话，他又补了句，“你那破豆腐再往我这儿挪，我今儿个就把你豆腐脑儿都给你搅和成豆腐渣！”
老张是个五十来岁的瘦老头儿，戴着顶洗得发白的蓝布帽，听见王彪喊，手一抖，刚切好的方块豆腐“啪嗒”掉在案板上，裂了道缝。
他抬起头，脸上堆着笑，皱纹挤成一团，像块揉皱了的老豆腐：“彪子，别介啊，今儿个风大，我这摊儿不挪点儿，风一吹就倒了，你看你这猪肉摊结实，我借点儿劲儿……借劲儿？”
王彪“噌”地站起来，剔骨刀往案板上一剁，“当啷”一声，震得旁边卖鸡蛋的老李手一哆嗦，俩鸡蛋掉地上，黄儿流了一地。
“我看你是借胆儿！
去年你儿子结婚，我随了两百块红包，你现在跟我抢地盘？
你这豆腐是用忘恩负义做的？”
周围摆摊的都停下手里的活，围过来看热闹。
卖菜的刘婶一边择着菠菜，一边跟旁边卖鱼的老赵嘀咕：“得，今儿个又有戏看了，彪子这脾气，没个把小时完不了。”
老赵手里拎着条活鲫鱼，鱼尾巴甩得他满手是水：“你瞅着吧，一会儿老张准得给彪子塞块豆腐，俩人就得和好，去年不就这样？”
果然，老张听完王彪的话，赶紧从泡沫箱里掏出块刚做的热豆腐，用塑料袋裹了三层，小跑着到王彪摊前，把豆腐往他手里塞：“彪子，别生气，别生气，这豆腐刚出锅的，你拿回去炖白菜，香！
我这就把摊儿挪回去，挪回去还不行吗？”
王彪捏着热乎的豆腐，手心里都冒汗了。
他本来想硬气到底，可这豆腐的香味儿钻鼻子里，想起家里媳妇昨天还说想吃豆腐炖白菜，肚子居然“咕噜”叫了一声。
他清了清嗓子，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行了行了，看在你这豆腐的份儿上，这次饶了你，下次再敢挪，我不光搅你豆腐脑儿，还把你秤砣给你扔粪坑里！”
老张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赶紧跑回自己摊儿，吭哧吭哧地把摊子往回挪。
王彪看着老张的背影，偷偷把豆腐揣进怀里，刚要坐下，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彪子，强哥找你。”
王彪心里一咯噔，强哥是他们这片的“大哥”，平时不怎么找他，一找准没好事。
他赶紧把剔骨刀收起来，找件T恤套上，跟旁边卖鸡蛋的老李说：“老李，我这摊儿你帮我看会儿，强哥找我，回来给你留块排骨。”
老李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可别又跟人打架，你媳妇昨天还跟我念叨，说你再打架就跟你离婚。”
王彪没应声，揣着豆腐就往强哥的场子走。
强哥的场子在菜市场后头的一个废品回收站，平时看着破破烂烂，却是他们这片黑道的“据点”。
王彪走进去的时候，强哥正坐在一张破沙发上，手里拿着个搪瓷缸子，喝着茶水，旁边站着两个小弟，一个叫“猴子”，瘦得跟麻杆似的，一个叫“胖子”，肚子大得像怀孕六个月。
“强哥，您找我？”
王彪规规矩矩地站在沙发前，不敢抬头。
他知道强哥的脾气，别看平时乐呵呵的，发起火来能把人腿打断。
强哥放下搪瓷缸子，看了王彪一眼，慢悠悠地说：“彪子，你最近跟张老西在菜市场闹得挺欢啊？”
王彪心里一紧，赶紧解释：“强哥，不是我闹，是张老西先挪摊儿的，我这不是为了维护咱们的地盘嘛。”
强哥“嗤”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根烟，猴子赶紧递上火。
强哥抽了口烟，烟雾吐在王彪脸上：“维护地盘？
你跟个卖豆腐的抢半米地，传出去让人笑话！
咱们是混黑道的，不是菜市场大妈，知道不？”
王彪低着头，不敢说话。
强哥又说：“正好，今儿个有个活儿给你，你跟猴子、胖子一块儿去，把南边那片工地的保护费收了。
那工头姓刘，听说挺横，你去给我镇镇他。”
王彪一听，心里首犯怵。
收保护费这活儿，他以前也干过，可那工头要是横，指不定得打架。
他昨天还跟媳妇保证，以后不打架了，好好卖猪肉，攒钱给儿子买学区房。
可强哥的话，他又不敢不听。
“强哥，我……”王彪刚想推辞，就被强哥打断了：“怎么？
你不敢？”
旁边的猴子赶紧说：“彪子，你怕啥啊？
有强哥在，那工头再横也不敢咋地，咱们仨一块儿去，还收拾不了他？”
胖子也附和：“就是，彪子，你以前多猛啊，跟人打架从来不含糊，怎么现在跟个娘们似的？”
王彪被他俩一激，心里的火也上来了。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夜市跟人抢地盘，一把菜刀砍翻三个，那时候多威风。
现在怎么就这么怂了？
不就是收个保护费吗？
有啥好怕的。
“行，强哥，我去！”
王彪抬起头，眼神里多了点底气。
强哥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像话。
记住，别下手太狠，吓唬吓唬就行，咱们是要收保护费，不是要杀人，知道不？”
“知道了，强哥。”
王彪应了一声，跟着猴子和胖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猴子拍了拍王彪的肩膀：“彪子，一会儿你可得拿出点气势来，别让那工头看不起咱们。”
胖子也说：“对，你就往那儿一站，把你腰上那刀疤露出来，保管他吓得屁滚尿流。”
王彪摸了摸腰上的刀疤，心里却想着家里的媳妇和儿子。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黑道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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