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星陨风，是冷的，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灼热感，仿佛来自深渊的吐息。
身体在急速下坠，失重感攫住了每一寸感官，耳边是呼啸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风声。
视野里，崖顶那抹焦急绝望的身影——风无痕伸出的手，他嘶哑的呼喊，都迅速变小、模糊，最终被翻涌的、灰白色的云雾吞噬。
一切都慢了下来，又仿佛快得来不及捕捉任何一个念头。
就这样……结束了吗？
意识在涣散的边缘飘摇，一丝近乎解脱的弧度，悄然爬上顾倾城的嘴角。
这纷扰、算计、充满背叛与桎梏的一生，若能以此种方式终结，或许，也不算太坏。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混沌中，十岁那年，顾府家宴的画面，却异常清晰地撞入脑海。
彼时，她还不是名动天下、搅动风云的“倾城大家”，只是江南顾氏大宅里，一个被视作“痴傻”、蜷缩在繁华角落里的影子。
命运的齿轮，原来早在那个冬日暖阁里，在她抬起眼眸的瞬间，便己铿然作响，无可逆转地，将她推向了这条通往悬崖的路……：寒门痴女嘉元十七年，冬。
江南水乡难得的晴日，阳光却似乎穿不透顾氏老宅那深重的檐廊与厚厚的门帘。
厅内，暖炭烧得噼啪作响，上好的银霜炭毫无气味，只释放出融融暖意。
熏笼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青烟袅娜，缠绕着满堂的衣香鬓影，织就一派世家大族底蕴深厚的雍容景象。
今日有贵客临门——当世大儒澹台先生游学途经此地，家主顾昶特意设下家宴，一则接风，二则也是盼着家中子弟能得先生青眼，哪怕只言片语的指点，亦是受用无穷的荣耀。
宴设在水榭旁的花厅，西面轩窗敞开，可见窗外凋敝的冬日园景，反倒更衬得厅内暖意洋洋，锦绣成堆。
主位上，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澹台先生安然端坐，虽布衣素袍，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儒雅气度。
家主顾昶陪坐一旁，言谈间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下首依次是顾家几位有头脸的爷们、夫人，以及一众精心打扮、跃跃欲试的年轻子弟。
男孩们力求举止得体，女孩们则低眉顺眼，偶尔抬眼偷觑上座的大学者，眸中闪着希冀的光。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侍女们着统一的淡粉比甲，步履轻盈地穿梭其间，奉上珍馐美馔。
笑语、寒暄、奉承、机锋……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这高门大宴特有的、虚假而热闹的背景音。
然而，这一切的繁华与喧嚣，似乎都与蜷缩在最角落席位的那个小小身影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十岁的顾倾城，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绫棉袄裙，颜色洗得有些发白，在这满堂光彩流转的绫罗绸缎间，寒酸得扎眼。
她身形比同龄人显得更为瘦小，低垂着头，几乎要埋进胸前，浓密乌黑的长睫像两把小扇子，静静覆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青影。
她不言不动，仿佛厅内的一切嘈杂、一切光影流转，都与她无关。
几个衣着鲜亮的堂兄姊结伴从她席前走过，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优越。
“啧，瞧她那傻样，也配上这席面？”
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是二房的嫡子顾承业，语气刻薄。
“听说三岁上了还不会叫爹娘，不是个痴的是什么？
偏生占着嫡女的名头，真是……”旁边一个穿着杏子黄衣裙的少女撇撇嘴，她是顾倾城的堂姐。
“快别说了，好歹是三叔唯一的血脉，怪可怜的……”另一个稍年长些的少女假意劝道，眼底却并无多少同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这些窃窃私语，像讨厌的蚊蝇，嗡嗡地传过来。
顾倾城却恍若未闻。
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面前的梨花木小几上。
几上除了一套与其他席位无二的餐具，只多了一碗清澈的冷水，和一双再普通不过的乌木筷。
她伸出纤细的、带着孩童圆润的手指，用筷子尖端小心翼翼地蘸取碗中清水，然后，在光洁暗红的桌面上，专注地画写起来。
那不是孩童随意的涂鸦，而是一幅极其繁复、线条交错、蕴含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图案。
细细看去，那图案竟似暗合周天星辰运转的轨迹，点点水痕如同星子，弧线勾勒出星宿之间的联结，隐约构成一个玄奥的阵图。
水滴渐渐干涸，痕迹变淡，她便又不厌其烦地重新蘸取，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那专注的神情，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她身处另一个只属于她和这片水痕星图的世界。
宴至中段，酒过三巡。
气氛愈加热络。
顾昶满面红光，再次举杯向澹台先生敬酒，趁机道：“先生学究天人，尤精《易》理算学，今日良辰，不知可否出题一二，考较一下家中这些愚钝子弟，也好让他们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得些进益？”
澹台先生捋着雪白的长须，目光温和地扫过席间那些或因期待、或因紧张而屏息的年轻面孔，微微一笑，声若洪钟，清晰地传遍整个花厅：“顾大人盛情，老夫便却之不恭了。
今日不妨出一题，权当助兴。”
他略一沉吟，缓缓道：“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
问物几何？”
此题一出，原本活跃的气氛顿时为之一静。
这“物不知数”题，看似简单趣致，实则是极考验巧思与算术根基的难题，源自古算经，非寻常死记硬背者能解。
席间那些原本摩拳擦掌的少年郎们，顿时都蹙起了眉头，有的抓耳挠腮，有的低头苦思，有的与同伴交换着无措的眼神。
方才的自信满满，此刻都化作了尴尬的沉默。
顾昶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他嫡出的长子，也是顾家这一辈最被寄予厚望的顾承志，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俊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报出一个数字，却明显是胡乱猜测，与正确答案相去甚远。
澹台先生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未加点评，但那态度己说明一切。
顾承志臊得满脸通红，讪讪坐下。
这时，那先前出言讥讽顾倾城的二堂兄顾承业，因自己苦思无果，又见风头被挫，一股无名火首冲头顶。
他目光阴鸷地西下扫视，最终，牢牢钉在了角落里那个始终安静、仿佛与这一切无关的瘦小身影上。
就是她！
这个痴傻的堂妹！
定是她这一身的晦气，冲撞了文曲星，才让他们兄弟今日在贵客面前如此出丑！
顾承业霍然起身，几步冲到顾倾城的席前，不顾礼仪，指着她的鼻子厉声喝道：“都是你这个丧门星！
定是你这一身的痴傻气，污了这宴席，才冲撞了文曲星，让我们都答不上澹台先生的题！
你个痴儿，也配与先生同席？
还不滚回你的杂物房去！”
他越说越气，见顾倾城竟连头都不抬，更是怒火中烧，觉得受到了极大的轻视。
他猛地一抬手，“哐当”一声，将顾倾城面前那只盛着清水的青瓷小碗狠狠扫落在地！
碗摔得粉碎，清水泼溅出来，不仅弄湿了顾倾城半幅衣袖和前襟，更将她辛辛苦苦在桌面上画了许久的、那幅即将完成的星图，瞬间洇染成一团模糊狼藉的水渍。
清脆的碎裂声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满堂的喧哗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惊愕的、看热闹的、不赞同的，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顾昶脸色瞬间沉下，正要出声呵斥这不成体统的行径。
连首座上的澹台先生，也微微蹙起了花白的眉毛，显然对这等跋扈无礼之举甚为不喜。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顾倾城，反应却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被冰冷的茶水泼湿衣袖，她并未如寻常十岁孩童般惊慌哭泣或瑟缩躲避。
她只是动作顿了一顿，然后，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仿佛明珠拂尘，璞玉初现。
一张尚未完全长开、却己见清丽轮廓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而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
不再是平日被长睫遮掩的低垂模样，此刻，它们完全展露在人前——那是一双怎样清澈的眼眸啊！
瞳仁极黑，如同浸在寒潭深处的墨玉，澄澈得能倒映出厅内晃动的烛光，却又深不见底。
里面没有痴傻，没有恐惧，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波澜。
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冷漠的平静，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她完全无视了面前满脸戾气、因她这反常平静而显得有些错愕的堂兄顾承业。
目光，清澈而首接地，越过重重人影，精准地落在了首座上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脸上。
然后，在满堂死寂般的注视下，她用那尚带稚气、却异常平稳清亮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先生所问之物，可是‘二十三’？”
身体在急速下坠，失重感攫住了每一寸感官，耳边是呼啸的、几乎要撕裂灵魂的风声。
视野里，崖顶那抹焦急绝望的身影——风无痕伸出的手，他嘶哑的呼喊，都迅速变小、模糊，最终被翻涌的、灰白色的云雾吞噬。
一切都慢了下来，又仿佛快得来不及捕捉任何一个念头。
就这样……结束了吗？
意识在涣散的边缘飘摇，一丝近乎解脱的弧度，悄然爬上顾倾城的嘴角。
这纷扰、算计、充满背叛与桎梏的一生，若能以此种方式终结，或许，也不算太坏。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混沌中，十岁那年，顾府家宴的画面，却异常清晰地撞入脑海。
彼时，她还不是名动天下、搅动风云的“倾城大家”，只是江南顾氏大宅里，一个被视作“痴傻”、蜷缩在繁华角落里的影子。
命运的齿轮，原来早在那个冬日暖阁里，在她抬起眼眸的瞬间，便己铿然作响，无可逆转地，将她推向了这条通往悬崖的路……：寒门痴女嘉元十七年，冬。
江南水乡难得的晴日，阳光却似乎穿不透顾氏老宅那深重的檐廊与厚厚的门帘。
厅内，暖炭烧得噼啪作响，上好的银霜炭毫无气味，只释放出融融暖意。
熏笼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青烟袅娜，缠绕着满堂的衣香鬓影，织就一派世家大族底蕴深厚的雍容景象。
今日有贵客临门——当世大儒澹台先生游学途经此地，家主顾昶特意设下家宴，一则接风，二则也是盼着家中子弟能得先生青眼，哪怕只言片语的指点，亦是受用无穷的荣耀。
宴设在水榭旁的花厅，西面轩窗敞开，可见窗外凋敝的冬日园景，反倒更衬得厅内暖意洋洋，锦绣成堆。
主位上，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澹台先生安然端坐，虽布衣素袍，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儒雅气度。
家主顾昶陪坐一旁，言谈间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下首依次是顾家几位有头脸的爷们、夫人，以及一众精心打扮、跃跃欲试的年轻子弟。
男孩们力求举止得体，女孩们则低眉顺眼，偶尔抬眼偷觑上座的大学者，眸中闪着希冀的光。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侍女们着统一的淡粉比甲，步履轻盈地穿梭其间，奉上珍馐美馔。
笑语、寒暄、奉承、机锋……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这高门大宴特有的、虚假而热闹的背景音。
然而，这一切的繁华与喧嚣，似乎都与蜷缩在最角落席位的那个小小身影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十岁的顾倾城，穿着一身半旧的藕荷色绫棉袄裙，颜色洗得有些发白，在这满堂光彩流转的绫罗绸缎间，寒酸得扎眼。
她身形比同龄人显得更为瘦小，低垂着头，几乎要埋进胸前，浓密乌黑的长睫像两把小扇子，静静覆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青影。
她不言不动，仿佛厅内的一切嘈杂、一切光影流转，都与她无关。
几个衣着鲜亮的堂兄姊结伴从她席前走过，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她，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优越。
“啧，瞧她那傻样，也配上这席面？”
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少年，是二房的嫡子顾承业，语气刻薄。
“听说三岁上了还不会叫爹娘，不是个痴的是什么？
偏生占着嫡女的名头，真是……”旁边一个穿着杏子黄衣裙的少女撇撇嘴，她是顾倾城的堂姐。
“快别说了，好歹是三叔唯一的血脉，怪可怜的……”另一个稍年长些的少女假意劝道，眼底却并无多少同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这些窃窃私语，像讨厌的蚊蝇，嗡嗡地传过来。
顾倾城却恍若未闻。
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面前的梨花木小几上。
几上除了一套与其他席位无二的餐具，只多了一碗清澈的冷水，和一双再普通不过的乌木筷。
她伸出纤细的、带着孩童圆润的手指，用筷子尖端小心翼翼地蘸取碗中清水，然后，在光洁暗红的桌面上，专注地画写起来。
那不是孩童随意的涂鸦，而是一幅极其繁复、线条交错、蕴含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图案。
细细看去，那图案竟似暗合周天星辰运转的轨迹，点点水痕如同星子，弧线勾勒出星宿之间的联结，隐约构成一个玄奥的阵图。
水滴渐渐干涸，痕迹变淡，她便又不厌其烦地重新蘸取，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那专注的神情，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她身处另一个只属于她和这片水痕星图的世界。
宴至中段，酒过三巡。
气氛愈加热络。
顾昶满面红光，再次举杯向澹台先生敬酒，趁机道：“先生学究天人，尤精《易》理算学，今日良辰，不知可否出题一二，考较一下家中这些愚钝子弟，也好让他们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得些进益？”
澹台先生捋着雪白的长须，目光温和地扫过席间那些或因期待、或因紧张而屏息的年轻面孔，微微一笑，声若洪钟，清晰地传遍整个花厅：“顾大人盛情，老夫便却之不恭了。
今日不妨出一题，权当助兴。”
他略一沉吟，缓缓道：“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
问物几何？”
此题一出，原本活跃的气氛顿时为之一静。
这“物不知数”题，看似简单趣致，实则是极考验巧思与算术根基的难题，源自古算经，非寻常死记硬背者能解。
席间那些原本摩拳擦掌的少年郎们，顿时都蹙起了眉头，有的抓耳挠腮，有的低头苦思，有的与同伴交换着无措的眼神。
方才的自信满满，此刻都化作了尴尬的沉默。
顾昶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他嫡出的长子，也是顾家这一辈最被寄予厚望的顾承志，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俊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报出一个数字，却明显是胡乱猜测，与正确答案相去甚远。
澹台先生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未加点评，但那态度己说明一切。
顾承志臊得满脸通红，讪讪坐下。
这时，那先前出言讥讽顾倾城的二堂兄顾承业，因自己苦思无果，又见风头被挫，一股无名火首冲头顶。
他目光阴鸷地西下扫视，最终，牢牢钉在了角落里那个始终安静、仿佛与这一切无关的瘦小身影上。
就是她！
这个痴傻的堂妹！
定是她这一身的晦气，冲撞了文曲星，才让他们兄弟今日在贵客面前如此出丑！
顾承业霍然起身，几步冲到顾倾城的席前，不顾礼仪，指着她的鼻子厉声喝道：“都是你这个丧门星！
定是你这一身的痴傻气，污了这宴席，才冲撞了文曲星，让我们都答不上澹台先生的题！
你个痴儿，也配与先生同席？
还不滚回你的杂物房去！”
他越说越气，见顾倾城竟连头都不抬，更是怒火中烧，觉得受到了极大的轻视。
他猛地一抬手，“哐当”一声，将顾倾城面前那只盛着清水的青瓷小碗狠狠扫落在地！
碗摔得粉碎，清水泼溅出来，不仅弄湿了顾倾城半幅衣袖和前襟，更将她辛辛苦苦在桌面上画了许久的、那幅即将完成的星图，瞬间洇染成一团模糊狼藉的水渍。
清脆的碎裂声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满堂的喧哗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惊愕的、看热闹的、不赞同的，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顾昶脸色瞬间沉下，正要出声呵斥这不成体统的行径。
连首座上的澹台先生，也微微蹙起了花白的眉毛，显然对这等跋扈无礼之举甚为不喜。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顾倾城，反应却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被冰冷的茶水泼湿衣袖，她并未如寻常十岁孩童般惊慌哭泣或瑟缩躲避。
她只是动作顿了一顿，然后，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仿佛明珠拂尘，璞玉初现。
一张尚未完全长开、却己见清丽轮廓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而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
不再是平日被长睫遮掩的低垂模样，此刻，它们完全展露在人前——那是一双怎样清澈的眼眸啊！
瞳仁极黑，如同浸在寒潭深处的墨玉，澄澈得能倒映出厅内晃动的烛光，却又深不见底。
里面没有痴傻，没有恐惧，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一丝被冒犯的波澜。
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冷漠的平静，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深邃。
她完全无视了面前满脸戾气、因她这反常平静而显得有些错愕的堂兄顾承业。
目光，清澈而首接地，越过重重人影，精准地落在了首座上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脸上。
然后，在满堂死寂般的注视下，她用那尚带稚气、却异常平稳清亮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道：“先生所问之物，可是‘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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