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刁难与挑衅
日头升高，院子里热闹起来，洗漱的、打扫的、准备上工的，人声混杂着鸡鸣狗吠，空气里飘着炊烟和隔夜宿食的酸馊气。
林夜回到那间挤了七八个人的通铺屋子，里面一股汗味和霉味。
他舀起缸里冰凉的井水胡乱抹了把脸，便跟着人流往膳堂走。
膳堂是杂役院里最喧闹的地方，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队，等着领取一天里唯一算得上正经的一顿饭——通常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和又黑又硬的杂面窝头。
他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浑浊的水塘，激起了一圈不大不小的涟漪。
原本嘈杂的队伍出现了片刻的凝滞，随后是更加压抑、却更为清晰的窃窃私语。
“看，守坟的来了……离他远点，沾上晦气。”
“听说他昨儿还把王胖子给顶了？
胆子肥了啊……嘘！
小声点，别惹麻烦。”
各种目光落在身上，有好奇，有厌恶，更多的是一种下意识的躲避，仿佛他是什么不洁的东西。
林夜面不改色，仿佛没听见，默默排到了队伍末尾。
队伍缓慢向前移动。
轮到林夜时，窗口后面站着那个肥头大耳的王胖子。
他是膳堂管事的远房侄子，凭着这点关系，在杂役中作威作福，修为虽只有炼气二层，但仗着身坯壮实和那点可怜的关系网，寻常杂役不敢惹他。
王胖子显然也早就看到了林夜，三角眼里闪烁着阴狠的光。
他故意把大勺在桶底刮得刺耳响，舀起一勺稀得可怜的粥，手腕还夸张地抖了三抖，抖回去大半，这才“哐当”一声，把几乎全是清汤的粥扣进林夜递过来的破陶碗里。
接着，又拿起一个颜色最深、形状最扭曲、看起来能当砖头使的窝头，随手扔进碗里，溅起几点粥水。
“喏，你的！”
王胖子语气恶劣，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林夜看了看碗里那几粒清晰可数的米粒，又抬眼，平静地看向王胖子那张油腻的胖脸。
他没说话，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畏惧，只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
这眼神让王胖子有些发毛，继而更加恼怒。
“看什么看？
你个守坟的晦气东西，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还不赶紧滚？
挡着后面的人了！”
他挥舞着勺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夜脸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边。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面露同情，但没人敢出声。
林夜忽然笑了，不是怒极反笑，而是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是怜悯，又像是嘲讽。
他伸出右手，拿起那个硬邦邦的窝头，在王胖子和其他人惊愕的目光中，五指缓缓收拢。
“咔嚓……簌簌……”一阵轻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那坚硬的杂面窝头，竟被他单手生生捏碎了一小半，碎屑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王师兄，”林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竖着耳朵的人耳中，“这吃食，是喂牲口的规格？
还是说，宗门下发的米粮，都进了某些人的私囊，轮到我们这些干活的，就只剩这点清汤寡水了？”
王胖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叫道：“你放屁！
血口喷人！”
王胖子气得浑身肥肉首颤，指着林夜的背影，想骂又找不到更恶毒的词，想动手又顾忌膳堂的规矩和周围这么多人看着，最终只能恶狠狠地跺了跺脚，压低声音对身边一个跟班道：“好！
好小子！
你给我等着！
晚上……晚上有你好看的！”
这场小小的风波暂时平息，但膳堂里的气氛却更加诡异。
没人再大声说话，只是偶尔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林夜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加复杂了。
他安静地喝完粥，味同嚼蜡，心思却不在饭食上。
他支棱着耳朵，从周围杂役压低的闲谈中，捕捉着有用的信息。
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抱怨，或是哪个管事又克扣了份例之类的牢骚。
首到旁边一桌几个年纪稍大的杂役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后山那鬼地方，也就墓园还能待会儿，再往里，那个‘弃窟’，啧啧，可是连内门师兄都不敢轻易靠近的。”
“弃窟？
就是那个扔破烂法器、据说还埋过宗门罪人的地方？”
“可不是嘛！
听说那地方邪性得很，煞气重得吓人，以前有不懂事的弟子好奇摸进去，出来就疯了俩……别提了别提了，吃饭呢，晦气！”
弃窟？
堆放废弃法器？
煞气浓重？
林夜端着空碗的手微微一顿，低头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王胖子的威胁，他并没太放在心上。
倒是这个“弃窟”，听起来……像是个还没被发现的，高级自助餐厅？
他站起身，将空碗放回指定的筐里，在一片沉默和各异的目光中，平静地走出了膳堂。
他心里想的，却是后山更深处的黑暗与……“美味”。
王胖子的麻烦需要解决，但不是现在。
当务之急，是得先去那个“弃窟”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合胃口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