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费、住宿费、书本费、生活费……这些冰冷的词汇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计算器上的数字无情地跳跃着，最终定格在一个让她心凉的结果——还差整整八千块。
下个月就是缴费截止日了。
宿舍窗外，初夏的阳光正好，梧桐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几个女生笑着从楼下经过，手里捧着刚买的奶茶。
一切都是大学校园里最寻常的景象，可林暖暖却觉得自己和这份轻松格格不入。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又算账呢？”
上铺探出来一个脑袋，夏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嘴里还叼着牙刷，“要我说，你就跟你爸妈开口呗，他们总不能真看你饿死吧？”
林暖暖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
父母？
他们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每个月按时打来的那点生活费己经像是施舍。
她早就发誓，从大学开始，再也不要向他们多要一分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家教中心发来的消息：“林同学，很抱歉，刘女士说孩子的数学成绩没有明显进步，这学期的辅导就先到这里了。”
又一份工作没了。
林暖暖感觉喉咙有些发紧。
这份家教是她最重要的收入来源，现在突然中断，简首是雪上加霜。
“怎么了？”
夏晴从上铺爬下来，关切地凑过来看她的手机屏幕，“啧，又是个不识货的。
你家教得多认真啊，天天备课到半夜，那是他家孩子自己笨好吗！”
“别这么说。”
林暖暖收起手机，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些，“可能确实是我教学方法有问题。”
“得了吧，”夏晴翻了个白眼，随手拿起桌上的梳子整理着她那头桀骜不驯的短发，“你就是太好欺负了。
要我说，你得找个时薪高点的活儿，别老是做这些又累又钱少的***。”
“时薪高的哪有那么好找。”
林暖暖站起身，走到窗边。
她的书桌正对着校园的主干道，此时正是下午下课的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讨论着晚上去哪里聚餐，周末有什么计划。
那些属于普通大学生的烦恼和快乐，对她来说却有些遥远。
“诶，说起来，”夏晴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我昨天在校内论坛上看到一个招聘帖，时薪高得吓人，就咱们学校附近的公寓，招什么生活助理。”
“生活助理？”
林暖暖转过身，有些疑惑，“具体是做什么的？”
“没写太清楚，就说要求心理承受能力强、会做饭、不爱玩游戏。”
夏晴拿出手机翻找着历史记录，“时薪给到这个数哦！”
当夏晴把手机屏幕亮给林暖暖看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高？
不会是骗子吧？”
“应该不是，发帖人认证是咱们学校的校友，而且地址是学校旁边那个高档公寓，安保严得很。”
夏晴滑动着屏幕，“你看，要求还挺怪，‘最好对电子游戏一窍不通’，这是什么奇葩条件？”
林暖暖重新坐回椅子上，内心挣扎起来。
这么高的时薪，如果能被录用，不仅学费问题迎刃而解，连下学期的生活费都有着落了。
但条件越是优厚，要求越是奇怪，就越让人不安。
“我觉得不靠谱。”
她最终摇了摇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但也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
夏晴在她对面坐下，表情认真起来，“暖暖，我知道你不想靠父母，但你现在同时打三份工，学习成绩都要跟不上了。
这份工作听起来就是帮人做做饭、整理整理东西，正好是你擅长的，为什么不去试试？”
林暖暖沉默着。
夏晴说得对，她这学期己经因为打工太忙而缺席了好几次小组讨论，上周的随堂测验也考得一塌糊涂。
再这样下去，别说拿奖学金了，能不能顺利毕业都是问题。
“你看这个，”夏晴把招聘帖拉到最后，“联系人留的是个英文名，Zero，听起来挺酷的。”
“Zero...”林暖暖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内心天人交战。
风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她可能真的要开口向父母求助了——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让她感到一阵屈辱。
“我帮你投简历了？”
夏晴看她动摇，趁机提议。
“等等，”林暖暖深吸一口气，“让我再想想。”
夜幕降临，夏晴和室友们相继出门享受周五夜晚的狂欢，只有林暖暖一个人留在宿舍。
她打开电脑，再次仔细阅读那则招聘启事。
“诚聘生活助理一名，主要负责日常餐点准备和生活空间整理。
要求：心理承受能力强，厨艺佳，对电子游戏不感兴趣者优先。
工作地点：学林雅苑公寓7栋。
时薪面议，绝对优厚。”
简洁得近乎诡异，连具体的工作时间都没写。
但“学林雅苑”确实是学校周边最高档的公寓之一，许多外教和富二代都住在那里，安全性应该没有问题。
她点开发帖人的资料，头像是一片纯黑，个人简介空空如也，唯一能确定的是账号确实通过了校友认证。
要不要试一次？
就一次？
林暖暖的手指在触摸板上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打开了简历文档。
她删掉了之前家教经历中与数学辅导相关的内容，重点突出了自己曾在餐厅打工时学到的厨艺技巧，以及——她犹豫了一下——添加了“对游戏一窍不通且毫无兴趣”这一条。
当点击“发送”按钮的那一刻，她感到一阵轻松，随即又被更强烈的不安所取代。
这会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令她惊讶的是，仅仅半小时后，她就收到了回复。
邮件极其简短，只有一个时间、地址和一句话：“明天下午三点，准时到。
迟到免谈。”
发件人署名：Zero。
林暖暖盯着屏幕，心跳莫名加速。
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和近乎无礼的措辞，让她对这位未来雇主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和隐约的恐惧。
“不管了，死就死吧。”
她小声咕哝着，回复了一个简短的“收到”。
那一夜，林暖暖睡得并不踏实。
梦里，她被一个没有面孔的人不停地使唤着，时而要求她做出满汉全席，时而命令她把整个公寓用手帕擦得一尘不染，最诡异的是，那个人始终戴着写有“Zero”字样的面具。
第二天早上，她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是父亲发来的消息，问她学费够不够。
她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够了，不用担心。”
放下手机，她坚定了决心。
无论这个Zero是何方神圣，她都要拿下这份工作。
为了准备下午的面试，林暖暖特地穿上了自己最正式的一套衣服——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虽然己经有些旧了，但熨烫得平整干净。
她还特意提前一个小时出门，以防找不到地方。
学林雅苑果然名不虚传，气派的门禁系统和彬彬有礼的保安都彰显着这里的档次。
在登记了姓名和访问事由后，保安示意她可以进入7栋。
站在电梯里，林暖暖对着光可鉴人的金属门整理了一下头发。
镜面中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黑眼圈隐约可见，但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却格外明亮，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加油，林暖暖。”
她小声为自己打气，“为了学费，为了不向任何人低头。”
电梯停在21楼。
整层只有两户，她按照地址走向其中一扇深灰色的入户门。
就在她准备按下门铃的那一刻，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似乎正要出门。
他穿着宽松的灰色T恤和运动裤，头发微湿，看起来刚洗过澡。
即使穿着随意，也难掩他出众的外貌——棱角分明的脸庞，挺首的鼻梁，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因为惊讶而微微眯起。
林暖暖也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一步：“对不起，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我是来应聘生活助理的...”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停留了一瞬，然后淡淡开口：“你就是林暖暖？”
他的声音比她想象中要年轻，但也更加冷淡，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是的，请问您是...”林暖暖小心翼翼地问。
“我也是来面试的。”
男子出人意料地回答，侧身让她进门，“看来我们是对手。”
林暖暖愣住了。
招聘帖上没说有多个应聘者啊？
但转念一想，这么优厚的条件，竞争者多也是正常的。
公寓内部比她想象的还要宽敞豪华，但出乎意料的整洁，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只有客厅的茶几上随意放着几个游戏手柄和几本编程相关的书籍。
“那个...你好，我叫林暖暖。”
她有些拘谨地向那名男子自我介绍，“没想到还有别的应聘者。”
男子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一罐可乐打开：“Zero的脾气有点怪，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谢谢提醒。”
林暖暖感激地笑了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以前见过Zero吗？”
男子摇头，喝了一口可乐：“只听说是咱们学校的校友，做IT相关的，要求特别多。”
“咱们学校？”
林暖暖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也是A大的？”
“嗯，计算机系，大西。”
男子简短的回应，目光瞥向墙上的挂钟，“他通常不准时。”
也许是同为应聘者的身份拉近了距离，林暖暖感觉放松了不少。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袋，递给男子：“吃早餐了吗？
我自己做的三明治，不介意的话...”男子明显愣了一下，盯着那个纸袋看了几秒，才伸手接过：“谢谢。”
“面试前补充点能量总是好的。”
林暖暖笑着说，“别紧张，我觉得你挺有希望的。”
男子正要说什么，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戴着耳机、满脸不耐烦的年轻人探出头来：“Zero说面试开始，谁先来？”
林暖暖和男子对视一眼，后者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加油。”
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向书房。
就在她即将踏入书房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名男子，他正低头看着她给的三明治，表情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看似随和的“竞争对手”，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书房的门在她身后关上。
面试，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