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花林薇雇我做她的“专属助理”，月薪三千，包揽从占座到修电脑的一切杂务。三年来，
我凌晨五点排队买她最爱的生煎，雨天跑遍全城找特定牌子的红糖。
她跟闺蜜炫耀：“养了条听话的狗，指哪打哪。”合约到期的前一天，
她让我明早七点去拿限量版演唱会门票。我微笑着点头说好，然后删除了她所有联系方式。
她不知道，我家刚收购了她父亲公司的全部股份。上章初夏的大学校园，
空气里已经开始浮动着燥热。梧桐叶子油亮亮的，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图书馆侧面的林荫道，算是块阴凉地，但此刻气氛却比正午的日头还要灼人。林薇站在那里，
杏眼圆睁，俏丽的脸蛋上覆着一层薄怒。她穿一条香芋紫的连衣裙，腰收得极细，
裙摆刚到膝盖上方，露出一截白皙匀称的小腿。很养眼的画面，
如果忽略她面前那个微微垂着头的男生，
以及她手里那杯几乎要怼到对方胸口的、还在往下滴着浑浊水珠的奶茶杯的话。“谢燃！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林薇的声音又脆又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指责，
“明知道我这节公共课要点名，让你提前半小时来占最后一排的座，你呢？
现在跟我说没占到？你知不知道那个老教授有多烦人，前排连个手机都不能玩！
”被叫做谢燃的男生抬了下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杯惨不忍睹的奶茶，
杯壁上还挂着几颗黏腻的珍珠。他的白T恤前襟湿了一小片，洇出淡淡的茶色。
他没去看自己衣服上的污渍，只是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回答：“我提前三十五分钟到的。
最后一排……今天有人搞活动，放了不少物料，座位都被占满了。”“满了你不会想办法吗？
挪开啊！跟人说一声这是系花林薇要坐的位置，谁会不让？”林薇说得理所当然，
漂亮的眉毛蹙起，满是恨铁不成钢，“一点变通都不会！真是笨死了！
”旁边已经有路过的学生放慢了脚步，视线若有若无地瞟过来，带着看热闹的兴味，
夹杂着几声低低的窃语。谢燃像是没听见那些议论，也没在意林薇刻薄的字眼，
只是重复了一遍事实：“我试过沟通，对方不愿意挪。”“不愿意挪？”林薇嗤笑一声，
手腕一扬，那杯喝剩的、冰凉的奶茶连同杯子，直接塞进了谢燃怀里，“行，谢燃，你真行！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喏，处理掉，看着就烦。”黏腻的液体瞬间浸透薄薄的T恤面料，
冰得他肌肤微微一缩。珍珠滚落下来，掉在地上，又被他自己的鞋底不小心踩扁，
留下尴尬的污迹。他接住了那个空杯子，手指收紧，塑料杯壁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没说话。
林薇看着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的火气非但没消，反而更盛了几分。
她最讨厌他这副模样，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趣得很。她从精致的小手包里抽出一张湿巾，
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刚才拿过杯子的、其实根本没沾到多少的手指，
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命令：“还愣着干什么？下午我有社团排练，你三点钟，
去西门那家‘甜蔻’给我买一杯杨枝甘露送来，要少冰，三分糖，多加西米。记住没有？
”“……记住了。”谢燃的声音依旧平稳。林薇这才满意了些，把擦过手的湿巾团了团，
也一并扔给他，然后踩着那双价格不菲的小羊皮平底鞋，转身，裙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汇入了人流。自始至终，她没再看一眼那件因为她而变得狼藉的T恤，
也没在意周围那些含义各异的目光。谢燃站在原地，直到那抹紫色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
才动了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和手上的狼狈，走到旁边的垃圾桶，
将空杯和湿巾准确无误地投了进去。然后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
默默地擦拭着T恤上的污渍。动作不疾不徐，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每日例行公事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只有极偶尔抬眼的瞬间，
那眸色深处，会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隐忍，像投入古井的微石，涟漪尚未荡开，
便已沉底无踪。“我说燃哥，你图什么啊？”宿舍里，室友赵峰光着膀子，
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着游戏，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嚷嚷，“就林薇那种大小姐，除了那张脸能看，
脾气臭得上天！你给她当牛做马三年了，捞着好了吗？连句人话都难得听她说一句。
”谢燃刚换下那件脏T恤，正从衣柜里拿另一件干净的套上。闻言，
动作都没停一下：“拿了钱的。”“钱？就那一个月三千块？”赵峰猛地回过头，
键盘敲得震天响，“你随便接个校外兼职，不比这挣得多？还不用受这窝囊气！
你瞅瞅她今天那德行，公共场合啊，那奶茶就这么往你身上怼？我隔老远都看见了，
真他妈想上去说道说道！”“工作内容而已。”谢燃穿好衣服，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包括处理她的情绪垃圾。”“我靠！情绪垃圾？你这是把自己当多功能垃圾桶了？
”赵峰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包、下雨天跑半个城买红糖、她生理期你还得负责准备暖宝宝和热水袋……上次她电脑中毒，
你熬通宵给她重装系统恢复数据，她连声谢谢都没有，还嫌你弄得太慢影响她追剧！
这他妈是助理？这是二十四孝全能保姆吧！”谢燃走到书桌前，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没接话。书桌的一角，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笔记本，
里面夹着一张打印出来的、略微泛黄的A4纸。那是三年前，他刚上大一时，
和林薇签下的一份“私人助理聘用协议”。月薪三千，
职责范围涵盖林薇在校期间的一切生活与学习杂务，随叫随到。期限，三年。今天，
是五月二十号。距离合约到期，还有最后十天。
赵峰还在喋喋不休：“……而且她跟她们系那群女生怎么说你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养了条听话的狗’，这话可是原封不动传出来的！谢燃，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谢燃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记本粗糙的封面上摩挲了一下。“狗”这个形容，他确实听见过。
不止一次。有时是林薇和闺蜜打电话时毫不避讳的调侃，
有时是旁人带着同情或鄙夷转述的“名言”。他抬眼，望向窗外。
夕阳的余晖给建筑物的边缘镀上了一层金红色，明天，大概又是个晴天。“快了。
”他极轻地吐出两个字，像是在回答赵峰，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三天后的傍晚，
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晚霞满天，转眼就乌云密布，狂风卷着沙尘和落叶，
扑打着教学楼的门窗。下课铃一响，学生们蜂拥而出，抱怨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雨。
谢燃站在教学楼的出口处，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伞骨结实，伞面宽大，
在一众花花绿绿、略显单薄的折叠伞里，显得格外沉稳可靠。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林薇十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下雨了，老地方等。
人群渐渐稀疏，林薇才和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的蕾丝连衣裙，
搭配着银色高跟鞋，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晚上可能有活动。看到谢燃，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径直走过来。“伞。”她伸出手，语气理所当然。谢燃将伞递过去。林薇接过，熟练地撑开，
然后很自然地看向身旁一个穿着时髦、拎着名牌包的女生：“倩倩，走吧，我遮你。
让他自己想办法。”那个叫倩倩的女生看了眼谢燃，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轻蔑的笑意，
挽住了林薇的胳膊：“还是我们家薇薇好。”两人共用着那把大伞，踩着积水，
说笑着走向停在不远处的、倩倩男朋友开来的车。谢燃被独自留在了屋檐下，
密集的雨点被风斜吹进来，打湿了他的裤脚和肩头。他脸上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雨幕和车流里，然后低头，
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一把备用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折叠伞，咔哒一声撑开，走进了雨里。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林薇。谢燃，
我忽然很想吃南街那家‘陈记’的糖炒栗子，要刚出锅的，你去给我买一份送来，
我在倩倩男朋友的车上，去市中心‘魅色’酒吧，你到了给我电话。南街的陈记，
距离学校将近五公里，而且这个时间点，又是雨天，排队是必然的。而“魅色”酒吧，
在城市的另一个方向。谢燃停下脚步，雨水顺着伞沿滴滴答答落下。他回复了一个字：好。
他没有立刻去打车，而是先绕道去了学校另一侧的药店。今天早上，
他无意中听到林薇跟室友抱怨，说好像有点感冒征兆。他买了一盒效果不错的感冒冲剂，
然后才拦了辆出租车，先去南街买糖炒栗子。一个多小时后，
谢燃站在“魅色”酒吧光怪陆离的门口。震耳的音乐声隔着厚重的门板隐隐传出来，
与外面清冷的雨夜像是两个世界。他拨通了林薇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背景音嘈杂喧闹。“喂？到了？你等一下，我出来拿。”几分钟后，
林薇裹挟着一股酒气和香风出来了。她脸颊泛红，眼神有些迷离，显然已经喝了几杯。
看到谢燃手里提着的印着“陈记”logo的纸袋，她一把拿了过去，摸了摸温度。
“怎么有点温了？不是让你买刚出锅的吗？”她不满地嘟囔，随手打开袋子，
剥了一颗栗子放进嘴里，“嗯…还行吧。你可以走了。”谢燃没动，
又从口袋里拿出那盒感冒药，递过去：“顺便买的，预防一下。”林薇愣了一下，接过药，
随意瞥了眼牌子，塞进她那个小巧的、几乎装不下什么东西的手包里，
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哦，谢了。对了，明天早上我想喝‘早安’家的现榨橙汁，
还有他们家那个招牌火腿三明治，你七点二十准时送到我宿舍楼下，别晚了，我第一节有课。
”“嗯。”谢燃应下。林薇不再多看他一眼，提着那袋糖炒栗子，
转身又汇入了那片声色犬马之中。酒吧变幻的霓虹灯光偶尔扫过她年轻姣好的侧脸，
也掠过门外雨水中，那个沉默转身、肩头衣衫再次被洇湿的背影。谢燃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日历提醒，
显示着合约到期的倒计时。还有七天。他收起手机，抬起头，
深深吸了一口雨后微凉湿润的空气。街道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拉长了他孤单的影子，却仿佛也照亮了某种越来越近的、模糊的轮廓。谢燃回到宿舍时，
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雨后的夜风格外清冷，吹在他半湿的衣服上，激起一阵寒颤。
宿舍里只有赵峰戴着耳机在电脑前奋战，键盘鼠标噼啪作响，
嘴里还时不时低声咒骂着猪队友。看见谢燃推门进来，赵峰百忙之中抽空瞥了他一眼，
这一瞥就让他动作顿住了。他一把扯下耳机，游戏里的人物瞬间呆立不动。 “我靠！燃哥，
你……你这是掉水里了？”赵峰看着他湿漉漉的裤脚和肩膀，还有那略显苍白的脸色，
眉头拧成了疙瘩，“不是去给林大小姐送温暖了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谢燃没多解释，
只淡淡说了句：“没事，雨有点大。”他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拿出干毛巾擦着头发，
又找出干净的衣服准备去水房洗漱。赵峰却不依不饶，游戏也顾不上了，
转过椅子盯着他：“又是她把你扔半道，自己潇洒去了吧？我就知道！
下雨天让你跑大老远买零食，完了连把伞都不舍得让你蹭？她良心被狗吃了吧！
”谢燃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一瞬，眼前闪过林薇和那个叫倩倩的女生共用他的伞，
头也不回走向豪车的画面，还有酒吧门口，她接过糖炒栗子和感冒药时那漫不经心的眼神。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处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工作内容。”他依旧是这三个字，
声音平稳无波。“工作个屁！”赵峰气得一拍桌子，“哪家老板这么对待员工的？
你这是卖身！卖身还得讲个你情我愿呢！我看你就是……”他看着谢燃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后面更难听的话到底没说出来，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算了，我懒得管你！
你爱当受气包你就当吧！”谢燃没再说话，拿着脸盆和毛巾走出了宿舍。水房里空无一人，
冰冷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带来一阵刺骨的清醒。他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却没什么表情的脸，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还有七天。
他在心里又默数了一遍。第二天清晨，六点刚过，谢燃就醒了。生物钟精准得可怕，
哪怕昨天睡得并不早。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换上干净的衣服。窗外天色微明，
空气清新。他准时在六点五十到达了“早安”饮品店门口，果然已经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
这家店以新鲜健康和价格昂贵著称，是林薇最近的新宠。
他要了指定的现榨橙汁和招牌火腿三明治，看着店员将鲜橙一个个放进机器，
榨出橙黄色的汁液，又用精致的纸袋包装好三明治。七点二十分，
他分秒不差地出现在林薇宿舍楼下。这个时间点，楼下已经有不少等待的男生，或是送早餐，
或是陪着一起去上课。谢燃安静地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
手里提着印着“早安”logo的纸袋，像过去三年里的许多个早晨一样。七点二十五分，
林薇才姗姗来迟。她今天穿了一身运动风的短裙，露出一双长腿，脸上化着淡妆，
精神看起来很不错，完全不像昨晚泡过酒吧又熬过夜的样子。她一眼就看到了谢燃，
径直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纸袋，打开看了一眼。“嗯，是这家。”她满意地点点头，
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橙汁，然后像是想起什么，
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那个装着感冒药的小盒子，塞回给谢燃，“这药你拿回去吧，
我没事，用不着。”谢燃接住那盒药，指尖触及冰凉的药盒外壳。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将药放进了自己的裤兜。林薇一边咬着三明治，
一边含糊地吩咐：“下午我们系和经管系有篮球友谊赛，你给我占个前排阴凉的位置，
要视野好的。还有，买点喝的，不要碳酸饮料，就……买那种新出的NFC果汁吧，
多买几瓶，我和我室友们喝。”“好。”谢燃应下。“哦，对了，”林薇吞下嘴里的食物，
又补充道，“我昨天背的那个白色的链条包，搭扣好像有点松了，
你中午有空帮我拿去学校后门那家‘匠人皮具’看看，能不能修一下，就说是我林薇的包，
让他们仔细点。”“知道了。”林薇安排完所有事项，早餐也吃得差不多了，
她把空了的果汁杯和包装纸顺手塞回谢燃手里：“处理掉。我上课去了。”说完，
转身和早已等在旁边、正用带着同情或看戏眼神瞟着谢燃的几个女生汇合，
有说有笑地朝教学楼走去。谢燃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这才走到旁边的垃圾桶，
将垃圾扔掉。那盒被退回的感冒药在他口袋里，存在感莫名地清晰。中午，
谢燃利用休息时间，去了后门的“匠人皮具”。店主是个老师傅，听到是林薇的包，
了然地笑了笑，接过包仔细检查了一下：“小问题，紧一下就好。
林同学的包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了。”语气里带着点习以为常。谢燃只是点点头，付了钱，
约定好取包的时间。离开皮具店，他看了眼手机，距离篮球赛开始还有两个多小时。
他需要先去图书馆占座——不是给自己，是给林薇和她可能想一起去图书馆的室友们，
然后去超市买她指定的果汁，最后提前去篮球场占位置。这一切他做得有条不紊，
熟练得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在超市挑选果汁时，他甚至能准确地避开林薇不喜欢的口味，
精准拿取她最近偏好的那几种。篮球场边，烈日当空。虽然才五月底，
但午后的阳光已经颇具威力。谢燃提前四十分钟就到了，
选了一个靠近中线、又在树荫遮蔽下的绝佳位置，用几本书和一瓶水占住了那一小片区域。
来看球赛的学生越来越多，场地周围渐渐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薇和她的室友们直到比赛快开始时才簇拥着到来，看到谢燃占好的位置，
林薇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
接过谢燃递过来的、已经插好吸管的冰镇果汁。“哇，薇薇，你这‘助理’也太贴心了吧！
”一个室友喝着果汁，羡慕地感叹，“连吸管都插好了，还是冰镇的！
”林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场上热身的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身上，
那是经管系的篮球队长，也是学校里颇有名气的风云人物。她漫不经心地回答：“还行吧，
总得有点用，不然我养着他干嘛？”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能让站在她们座位后方不远处的谢燃听清。他正把多买的几瓶果汁放在旁边的空地上，
闻言，摆放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听到的只是球场上的喧嚣。
比赛很激烈，双方比分咬得很紧。
林薇和她室友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场上那个经管系的队长吸引，不时发出欢呼或惋惜的叫声。
谢燃安静地站在她们身后靠树的位置，像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
替她们挡开偶尔挤过来的人群，也隔绝了某些投向林薇的、过于热切的视线。中场休息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