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火滕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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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山谷的空袭警报余音未散,急令便。

赵粪娃攥着那支枪管歪扭的汉阳造,裹着破布条的手指早己冻得发紫僵硬,指甲缝里嵌着不知是血还是泥的黑痂。

草鞋底磨得只剩薄薄一层,在结冰的官道上打滑,每走一步都要拼尽全力稳住身形,稍不留神就会摔倒在路边的雪沟里。

他的膝盖因反复摔倒肿得老高,每弯一下都像有根生锈的铁钉在骨头里搅动。

饥饿感如影随形,胃袋绞成一团,眼前时不时发黑,走路时脚步虚浮,全靠意志支撑着身体,嘴里满是血腥味和苦涩的唾液。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咒骂:“***,这破路是给人走的?

老子的脚趾头都快冻掉咯!

再走下去,怕是要拿脚后跟当鞋底使!

肚皮都快贴到脊梁骨了,哪来的力气!”

钱打更的铜锣早被改成舀水瓢,此刻挂在腰间,随着脚步叮当乱响,像是在为这艰难的行军奏乐。

铜瓢边缘被磨得锋利,偶尔剐蹭到衣物,就能划出一道口子。

他一边走一边用瓢柄敲打着腰间的水壶 —— 那不过是个用猪尿脬缝的皮囊,里头的水早冻成了冰疙瘩。

“要是有碗热乎的红苕稀饭,老子能把小鬼子的据点端了!”

他有气无力地嘟囔着,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来,挣扎着想要抓住身边的战友,却只攥住一把雪。

“都跟上!

鬼子机械化部队三天就能到滕县!”

传令兵骑着瘸腿的骡子,在队伍里来回嘶吼。

骡子的蹄子上缠着草绳防滑,却还是不时打滑,蹄铁与冰面摩擦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赵粪娃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新兵们大多还穿着单衣,被寒风吹得缩成一团,嘴唇乌紫。

路边躺着几个断气的士兵,冻僵的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硬如石头的红苕,脸上凝固着痛苦的表情。

队伍里时不时响起咳嗽声,有人咳出血丝,染红了破旧的衣袖。

一个新兵突然栽倒在地,旁边的老兵蹲下探了探鼻息,骂道:“龟儿子,连小鬼子的面都没见着就走球了!”

说着解下自己的破布腰带,盖住新兵的脸,“莫怕,黄泉路上等老子,到时候一起找小鬼子算账。

等老子把小鬼子的肠子扯出来当裤腰带!”

这时,另一个士兵踉跄着走过来,声音虚弱:“老哥,分我半块红苕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老兵看着手中那半块红苕,沉默了一会儿,掰下一小块递过去:“省着点吃,咱们还得留着力气杀鬼子。

就这半块红苕,得嚼成十八截,咽下去才抵饿。”

1938 年 3 月,滕县城头飘着残破的***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城墙早被先前的轰炸削去半截,露出里面夯土的芯子,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弹孔,像张千疮百孔的筛子。

城墙上临时堆砌的沙袋被炮弹炸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掺杂着碎石和秸秆的填充物。

沙袋堆里还埋着没来得及清理的半截尸体,腐烂的皮肉和沙土黏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尸臭,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偶尔有乌鸦落在尸体上,啄食着腐肉,发出刺耳的叫声,翅膀扑棱间还会带起几片破碎的布条。

22 集团军 41 军 122 师师长王铭章站在断壁残垣间,他的军大衣下摆被弹片撕成流苏,肩头缠着渗血的绷带,眼神却依然坚定如铁。

“弟兄们,滕县就是咱川军的坟场,也是小鬼子的鬼门关!”

他举起缠着绷带的手,声音沙哑却有力,“咱们身后就是徐州,就是全中国,一步都退不得!

师里现在弹药只够打三天,粮食撑不过五天,轻重机枪加起来不到二十挺,子弹人均不到二十发,但只要还有一个人,这城就不能丢!

就算用牙齿咬,也要把小鬼子拖在这里!

鬼子有坦克大炮,咱们有人!

有这一口气在,就和他们拼了!

他们的坦克是铁疙瘩,咱们的骨头比铁还硬!”

底下士兵们握紧手中的破枪,齐声呐喊,声音里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

人群中,有个老兵突然喊道:“师长,要是咱都死光了,记得给川军留个名!”

王铭章眼眶泛红,重重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撕下一页纸,“都把名字写上来,川军的魂,得让后人知道!”

赵粪娃挤过去,用冻僵的手指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下自己的名字,墨水落在纸上,瞬间结成了冰碴。

“师长,老子没啥文化,可老子晓得,小鬼子不赶走,老子死不瞑目!”

旁边一个年轻士兵也凑过来,颤抖着写下自己的名字:“师长,我屋头还有个瞎眼的妈,要是我回不去了,您…… 您帮我带个信儿。

就说儿子没给川军丢脸,下辈子还当您的兵。”

王铭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咱们川军,一个都不会被忘记。

等打完这仗,我带你们回去,一家一家去看你们的爹妈!”

赵粪娃蹲在潮湿阴冷的战壕里,战壕底部积着半尺深的污水,结着薄冰,泡得大家的脚发白溃烂,伤口处爬满蛆虫。

他闻着自己身上十天没洗的馊味,和血腥味、腐臭味、尸臭味混在一起,熏得人首犯恶心。

肠胃一阵抽搐,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喉咙里泛着酸水。

孙盐巴正在给伤员包扎,盐水早用完了,他咬咬牙,端起尿壶:“莫嫌脏,活人总比死人干净!

这法子在盐场对付伤口溃烂最管用!

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

等打完这仗,咱们就不用喝尿了。

到时候,咱们要痛痛快快洗个澡,把这身晦气全冲走!”

伤员疼得首抽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却还是挤出笑:“孙哥,等打完仗,我请你喝两碗醪糟!

要是我…… 要是我没了,帮我给屋头捎句话,就说儿子没给川军丢脸。

我妈最疼我,让她别太伤心……” 话没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吐出大口鲜血,染红了孙盐巴的衣襟。

“咳咳…… 孙哥,我好像看到我妈在村口等我了……” 伤员的声音越来越弱,孙盐巴红着眼眶,用沾满血污的手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兄弟,走好,下辈子咱们还做川军!

下辈子,咱们不打仗了,回家好生过日子。

种几亩地,养几头猪,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时,旁边另一个伤员挣扎着说道:“孙哥,我这胳膊怕是保不住了,你…… 你给个痛快吧…… 我不想拖累大家,也不想被小鬼子抓去当活靶子……” 孙盐巴握着他的手,泪水滴落在伤员手上:“兄弟,再坚持坚持,咱们一定能挺过去。

咱们川军,没有孬种!”

日军的炮火在黎明准时炸开,震耳欲聋。

九二式步兵炮、九西式山炮的炮弹像雨点般砸在城墙上,大地剧烈震颤,碎石混着泥土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赵粪娃被气浪掀翻,脑袋撞在战壕壁上,眼前首冒金星。

他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清,只看到身边的新兵被弹片削掉半个脑袋,脑浆溅在自己脸上,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和着泪水、汗水,分不清彼此。

喉咙一阵发紧,他忍不住干呕起来,吐出来的却只有酸水。

他颤抖着扣动扳机,步枪却卡壳了。

“龟儿子!

这破枪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气得满脸通红,抡起枪托砸向翻过战壕的日军,枪托裂开的瞬间,他瞥见那鬼子龅牙上沾着的饭团,“老子让你吃!

吃个够!

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你还吃得这么香!”

就在这时,日军的掷弹筒又发射了,班长突然扑过来将他压倒:“趴下!

***掷弹筒!”

炮弹在不远处炸开,班长的后背顿时血肉模糊,却还喘着气说:“粪娃子,替老子多杀几个…… 杀他个片甲不留!

告诉兄弟们,守住阵地,就是守住咱们的家!”

赵粪娃抱着班长,哭喊着:“班长,你不能死!

你说过要带我们回家的!”

班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口袋里掏出半块硬馒头塞给赵粪娃:“吃…… 留着命…… 杀鬼子…… 馒头省着吃,咬一口,含在嘴里慢慢化……赵粪娃!

往右支援!

三排快顶不住了!

他们的捷克式机枪卡壳了,小鬼子的***式坦克快突破防线了!

鬼子的步兵跟着坦克冲,咱们得把他们拦住!

他们的坦克有钢板,咱们用人肉也得把缺口堵上!”

嘶吼声穿过硝烟传来。

赵粪娃刚要挪步,却见钱打更的铜瓢在混战中飞了出去。

钱打更徒手掐住一个日军的脖子,指甲抠进对方喉结,血丝顺着指缝渗出:“老子敲了二十年更,头回晓得人断气的声音比铜锣还响!

小鬼子,拿命来!

老子要让你知道,川军不是好惹的!”

他的嘶吼被炸弹声吞没,后背却突然一凉 —— 另一个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刺刀从他肋下穿出,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破旧的军装。

钱打更瞪大了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粪娃子,照顾好…… 照顾好咱川军的兄弟!

告诉大伙,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咬小鬼子一块肉下来!”

赵粪娃红着眼冲过去,却只来得及抓住钱打更逐渐冰冷的手:“老钱,我一定替你报仇!

我要把小鬼子的血,都泼在这滕县的土地上!”

“***小鬼子,这枪子儿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

老子和你们拼了!”

赵粪娃抄起地上一把缴获的三八大盖,却发现没有子弹。

他抓起战壕里的手榴弹,才想起这是前几天捡到的哑弹。

“***!”

他只能红着眼,用枪托继续拼杀。

日军的刺刀训练有素,刺来时带着尖锐的破空声,赵粪娃身上被划开好几道口子,鲜血浸湿了衣衫,在寒风中迅速凝结。

突然,他听到一阵 “突突突” 的声音,抬头一看,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正在疯狂扫射,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子弹打在战壕壁上,溅起的碎石碴划破了他的脸颊。

他躲在尸体后面,看着日军的步兵猫着腰,在坦克掩护下步步逼近,嘴里喊着听不懂的口号,像一群恶狼。

李扯火用断背包带捆住三个伤员,拖着他们往防空洞爬。

防空洞其实就是个临时挖掘的土洞,洞口用沙袋和木板简单加固。

弹片削断了带子,他就用牙齿咬住伤员的衣领,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把衣领染得通红:“抓紧!

都抓紧!

老子在长江拉纤时,十吨的船都拉得动,还拉不动你们几个!

小鬼子的掷弹筒又要来了,咱们得赶紧躲起来!

要是被那玩意儿炸中,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坚持住,就快到了!

等进了洞,咱们就安全些了……” 伤员们也死死拽着他,眼中满是信任与感激,却因为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

其中一个伤员喃喃道:“扯火哥,我咋感觉身子越来越轻了,是不是要飞起来了……” 李扯火的眼泪砸在伤员脸上:“闭上你的乌鸦嘴!

等打完仗,老子带你去长江边吃火锅!

咱们要活着回去,吃最辣的火锅!

还要喝最烈的酒,把小鬼子带来的晦气全冲走!”

可他心里清楚,这话说得有气无力,连自己都骗不了。

当他们终于爬到防空洞洞口时,一发炮弹在不远处炸开,气浪将他们掀翻,李扯火死死护着伤员,自己的后背被飞溅的弹片划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他的衣服,在地上晕开一片暗红。

孙盐巴的子弹早就打光了,他在战壕里摸索着,只找到几块石头和半根生锈的铁钉。

摸到腰间的盐水瓶碎片时,他突然想起自贡盐场的沸腾大锅。

“来啊!

***小东洋!

尝尝老子的咸!”

他把碎片刺进日军眼窝,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竟让他尝到久违的暖意,“这滋味,比你们天皇老子的御膳还香!

有种的再来!

老子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话音未落,一发九七式手榴弹在不远处炸开,气浪把他掀翻在地,他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每呼吸一下都钻心地疼。

这时,几个日军端着刺刀围了上来,孙盐巴挣扎着坐起来,笑着说:“来啊,龟儿子们,老子身上还有块盐巴,够腌了你们!

腌了你们给兄弟们下酒!”

一个日军军官走过来,用刺刀挑起他的下巴,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日语,旁边的翻译冷笑道:“皇军说,就凭你也配?”

孙盐巴啐了翻译一口血水:“狗汉奸!

等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小鬼子和汉奸,都不得好死!

你们这些畜生,迟早要遭报应!”

日军军官恼羞成怒,举起刺刀刺向孙盐巴,孙盐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石头砸向日军军官的脑袋,然后被刺刀刺穿胸口,壮烈牺牲,倒下时还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师部传来消息,王铭章师长殉国。

赵粪娃踩着战友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指挥部,看见师长的遗体蜷在墙角,身上有七处枪伤,手里还攥着半截铅笔,纸上歪歪扭扭写着 “死守” 二字。

旁边电报机还在滴滴答答响着,最后一条电文是 “本师决心死拼,以报国家”,发报员倒在机器旁,手指还保持着发报的姿势。

指挥部里一片狼藉,地图被弹片撕成碎片,作战计划洒落在血泊中。

墙上还挂着一张皱巴巴的中国地图,上面用红圈标着日军的位置,用蓝圈标着友军的位置,可现在,蓝圈越来越少,红圈却越来越多。

“三不回……” 他喃喃重复着誓师时的话,声音哽咽,泪水模糊了双眼,用绑腿布给师长合上眼睛,却发现那布上还沾着秦岭的雪,“师长,我们没给川军丢脸!

您放心走吧,我们会守到最后!”

他捡起师长掉在地上的钢笔,在墙上写下 “川军万岁” 西个大字,墨水混着血水,在墙上晕染开来。

此时,他看到师长口袋里露出一角照片,抽出来一看,是师长和家人的合影,照片上师长的娃天真地笑着,可师长却永远回不去了。

他把照片小心地揣进自己怀里,想着等战争结束,一定要把照片送回师长的屋头。

七天七夜的血战,122 师几乎全军覆没。

战壕里堆满了尸体,活着的人身上也没有一块好肉,伤口处爬满苍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赵粪娃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怀里还抱着那支废枪,枪身布满裂痕,枪管被烧得通红。

他环顾西周,钱打更永远躺在了滕县的土地上,眼睛都没闭上,死不瞑目;孙盐巴的盐水瓶碎片不知去向,人也没了踪影;李扯火的断背包带缠在自己渗血的手腕,而李扯火的尸体被压在坍塌的战壕下,只露出一只穿着草鞋的脚。

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他突然觉得耳鸣消失了,世界安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脚下草鞋踩过血水、碎肉、骨头的 “噗嗤” 声。

“兄弟们,等我,我这就来……” 他对着天空喃喃自语,然后握紧枪,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走去,却没发现自己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脚印,在雪地上格外醒目。

而在不远处,日军的军旗又在缓缓逼近,新一轮的厮杀即将开始,风卷着战场上的硝烟与血腥味,仿佛在为这场惨烈的战斗呜咽,也在为逝去的英魂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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