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册里的画不多,却每一幅都和书店有关——有清晨阳光里的木质书架,有柜台后煮着龙井的茶杯,有窗台上蜷着的麻雀,还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角落看《格林童话》,旁边站着一个笑容慈祥的老人,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
“这是我六岁那年的样子。”
林晚指着画里的小姑娘,眼里带着笑意,“那天我哭着来找陈爷爷,说妈妈要带我搬到外地,以后不能来书店了。
陈爷爷没说话,只是拿了画笔,画了这幅画,说‘阿晚,不管你搬到哪里,书店永远是你的家,爷爷永远在这里等你回来’。”
陈屿凑过去看,画的右下角写着日期:2014年10月26日。
那是爷爷60岁生日的前一天,也是林晚搬家的日子。
他忽然想起,每年的10月26日,爷爷都会煮一壶龙井,坐在窗边等一整个下午,他问起时,老人总笑着摇头,只说“等一个老朋友”。
原来,爷爷等的“老朋友”,从来不是什么老街坊,而是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哭着说要再见的小姑娘。
林晚翻到画册的最后一页,忽然停住了。
那一页没有画,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纸面己经发脆,上面是爷爷的字迹,比扉页上的“赠阿晚”要潦草一些,像是写的时候,手在轻轻发抖:“阿晚,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终于回到书店了。
爷爷恐怕等不到你回来的那天了,对不起,没能亲手把画册和第十片银杏叶交给你。
你走后,我每天都会把《格林童话》擦一遍,把《小王子》放在原来的位置,盼着哪天你推门进来,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蹲在角落看一下午书。
我在《小王子》的最后一页夹了第十片银杏叶,是你走的那天,我在书店门口的银杏树下捡的,叶子上有个小小的缺口,像你那天哭红的眼睛。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说过,要攒够十片银杏叶,要把你画的狐狸给我看。
爷爷老了,记性不好,就把我们的回忆画在画册里,把想对你说的话写在这里。
阿晚,别难过,爷爷只是去见狐狸了。
以后书店就交给小屿了,他是个好孩子,会像我一样,好好守着书店,守着我们的回忆。
如果你想我了,就来书店看看,翻一翻《小王子》,闻闻旧书的味道,爷爷就在这里,在每一页书里,在每一片银杏叶里。
最后,爷爷想告诉你,当年没说完的话:阿晚,你不是孤单的小孩,你有书店,有爷爷,有十片银杏叶,还有一个永远等你的家。”
林晚捧着信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永远等你的家”几个字上。
她哽咽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一遍遍地摸信纸边缘,像是在摸爷爷温热的手。
陈屿站在旁边,眼眶也红了。
他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总说“重要的东西要用心看”——那些藏在信件里的思念,画册里的回忆,银杏叶里的约定,都是爷爷用一辈子的时间,用心藏起来的、对阿晚的牵挂。
“我以为……我以为陈爷爷早就忘了我。”
林晚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我搬家后,写了好多信,都没敢寄过来,怕他己经不记得那个总蹲在角落看书的小姑娘了。”
“他没忘。”
陈屿递过一张纸巾,轻声说,“他记了十年,等了十年,连我都不知道,他每天守着书店,其实是在等你回来。”
林晚擦干眼泪,把信纸小心地夹回画册,又把画册放回铁皮盒子里。
她看着盒子上的狐狸图案,忽然笑了:“陈爷爷说,要我把画的狐狸给他看。
其实我每年都画,画了好多狐狸,都放在家里的抽屉里,这次回来,我本来想带来的,结果走得太急,忘了。”
“没关系。”
陈屿看着她,眼里有了笑意,“以后你可以常来书店,把画的狐狸带来,我们一起挂在爷爷的柜台后面,就像他还在的时候一样。”
林晚点头,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
她以为十年的时光,会让书店变得陌生,会让回忆变得模糊,可现在她才发现,书店还是原来的书店,爷爷的牵挂还在,他们的约定也还在——只是现在,多了一个帮爷爷守着约定的人。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铁皮盒子上,狐狸图案在光里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爷爷在笑,在说:“阿晚,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