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南城。
苏晚跪在冰冷的金丝楠木地板上,膝盖早已麻木。
三天了。
她在这里跪了整整三天。
只为求见一人。
那个曾经将她捧在手心,如今却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
顾凛川。
“吱呀——”
厚重的雕花木门终于被推开。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光而来,皮鞋踩在地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踩在苏晚的心尖上。
她猛地抬头,对上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苏晚。”
他的声音,比这雨夜还冷。
“你还敢来这里。”
苏晚的嘴唇干裂,她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凛川,求你,救救我爸爸。”
顾凛川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缓缓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救他?”
“苏晚,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一个毁了我顾家基业的罪人?”
苏晚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雨水的湿气,狼狈不堪。
“不是的,我爸爸没有!那份合同是假的,是有人陷害他!”
“陷害?”
顾凛川的指尖在她细嫩的皮肤上摩挲,带着刺骨的凉意。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你跟我说陷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
“苏家倒了,你不再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大小姐,这个事实,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
苏晚浑身一颤。
是啊,苏家倒了。
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潭。
父亲被捕,公司破产,所有亲朋好友都避之不及。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眼前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
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顾凛川,就算我求你……”
她放下了一切尊严,声音里带着卑微的乞求。
“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
“情分?”
顾凛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甩开她的下巴。
苏晚的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额头立刻红了一片。
他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苏晚,你和我之间,早就没有任何情分了。”
“从你父亲背叛我爷爷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
不。
不是这样的。
苏晚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不相信,那个和蔼可亲,待她如亲孙女的顾爷爷,会是被自己父亲害死的。
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的父亲。
她百口莫辩。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看着男人冷漠的背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只要你肯救我爸爸,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
顾凛川的脚步顿住。
他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好啊。”
他一步步走回她面前,影子将她完全笼罩。
“我要你,做我顾家最低贱的佣人。”
苏晚的瞳孔骤然紧缩。
佣人?
他要她这个曾经的苏家大小姐,去给他当佣人?
这是何等的羞辱!
“怎么,不愿意?”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那就滚出去,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苏晚死死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她看着他,这个她曾经以为会是她一生依靠的男人。
他的眼睛里,只有冰冷的恨意和报复的***。
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苏晚的心,彻底死了。
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
“好。”
她听到自己说。
“我答应你。”
只要能救爸爸,别说当佣人,就是下地狱,她也愿意。
顾凛川似乎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微微一怔。
随即,他脸上的嘲讽更甚。
“很好。”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记住你的身份,别再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再看她一眼。
门外传来他冷漠的吩咐。
“王管家,带她去佣人房,教教她规矩。”
“是,先生。”
厚重的木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房间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她还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良久。
她才缓缓地,缓缓地,蜷缩起身体,将头埋在膝盖里。
压抑了许久的呜咽,终于从喉咙深处溢出。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凛川,你我之间,到底隔了多少误会和仇恨?
雨,越下越大。
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冲刷干净。
而苏晚知道,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第二天。
苏晚被一阵尖锐的闹***吵醒。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间狭小、潮湿的房间。
一张单人床,一个破旧的衣柜,就是全部的家具。
这里是顾家的佣人房。
也是她未来的“家”。
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昨晚跪得太久,膝盖又红又肿,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
她挣扎着坐起来,换上了一套灰色的佣人服。
衣服又旧又大,穿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滑稽。
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哪里还有半分昔日苏家大小姐的影子。
苏晚自嘲地笑了笑。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顾凛川?
把我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踩在脚下。
“苏晚!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出来干活!”
门外传来王管家尖锐的催促声。
苏晚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偌大的别墅里,已经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王管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刻着精明和刻薄。
她上下打量了苏晚一眼,眼神里满是鄙夷。
“第一天就迟到,真不愧是大小姐出身,就是娇贵。”
苏晚垂下眼,没有反驳。
“今天,你就负责把整个别墅的地板都擦一遍。记住,要用手擦,不准用拖把。”
王管家指着墙角的水桶和抹布,颐指气使地说道。
“擦不干净,今天就没饭吃。”
整个别墅?
用手擦?
苏晚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走廊,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就是要这样折磨她。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王管家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苏晚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稳住身形,默默地提起水桶,走到走廊的尽头。
冰冷的水浸湿抹布,也冻得她的手一阵刺痛。
她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用力地擦拭着光滑如镜的地板。
倒映出的,是她狼狈不堪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苏晚的手被冰水泡得发白,膝盖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摩擦,开始往外渗血。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又被她迅速擦去。
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麻木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中午,别的佣人都去吃饭了。
只有她,还跪在地上。
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他来了。
顾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