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世界上最爱我的女人。她定下家规:每天必须拥抱三次,出门要报备详细到分钟。
我曾觉得窒息,直到第一次晚归未拥抱,听到她房间传来啃骨头的声音。第二天,
约我出去的哥们儿就失踪了。警察上门调查时,妈妈端出果盘,温柔地对我说:望望,来,
给妈妈一个拥抱,就现在。1胥望推开家门,正好晚上八点五十九分。望望,回来啦。
母亲归岫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温柔得像羽毛拂过耳畔。胥望把书包放在玄关的固定位置,
换上归岫摆好的拖鞋。客厅的钟表秒针咔哒一声跳到整点。妈,我回来了。
归岫端着热牛奶走过来,身上系着印有小熊图案的围裙。她仔细打量胥望,
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今天比昨天晚了两分钟。等红灯。胥望接过牛奶,温度刚好。
归岫张开双臂:来,今天的第三个拥抱。胥望上前一步,被归岫紧紧抱住。
她的手臂很有力,抱得他有点喘不过气。这个拥抱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胥望能听见归岫平稳的心跳声。好了,去写作业吧。归岫松开手,
指尖在他后背轻轻划了一下。胥望端着牛奶走进自己房间。
书桌上已经摆好了削好的水果和叠放整齐的换洗衣物。他打开数学练习册,
听见归岫在门外哼着歌拖地。这是他们每天的日常。归岫是个完美的母亲,记得他所有喜好,
照顾他无微不至。只是有些规矩,必须遵守。晚上十点整,归岫推门进来收走空牛奶杯。
该洗漱了,望望。胥望放下笔,起身去浴室。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水温不冷不热。
镜子上贴着一张便签:明天降温,穿那件蓝色毛衣。他盯着便签看了几秒,
伸手把它撕下来揉成一团。第二天是周五,班长李锐在课间找到胥望。今晚班级聚餐,
你去不去?胥望下意识想拒绝。归岫要求他每天最晚九点前到家,
而聚餐肯定要超过这个时间。我媽可能不同意。李锐搂住他肩膀:你都高三了,
连次班级活动都不参加?跟你妈好好说说呗。胥望犹豫了一下。他确实想去。
班上其他同学经常一起出去玩,只有他永远缺席。放学路上,胥望一直在想怎么和归岫开口。
他设想了十几种说法,每一种都被自己否决。归岫正在厨房准备晚饭。今天做的是糖醋排骨,
胥望最爱吃的。妈,今晚班级聚餐。胥望站在厨房门口,声音有点发紧。
归岫翻炒的动作顿了一下:几点结束?可能...九点多。在哪里吃?
学校旁边的火锅店。都有谁去?胥望报了几个同学的名字。归岫关掉火,
转身面对胥望。她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让胥望不敢直视。必须去吗?
班长说...最好都参加。归岫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去吧,
记得九点前回来。胥望愣住了。他没想到归岫这么轻易就同意了。真的?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归岫微笑,不过走之前要给妈妈一个拥抱,回来也要。
胥望用力点头:好!聚餐比想象中热闹。同学们聊着高考志愿,讨论最新的游戏,
胥望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融入了这个集体。胥望,再来点肉?
李锐把一盘肥牛推到他面前。谢谢。你妈管得真严啊,九点就要回家。
旁边的女生笑着说,我妈巴不得我出去别烦她。胥望勉强笑了笑,没接话。
眼看快九点了,胥望起身告辞。这么早就要走?李锐拉住他,待会儿还要去唱歌呢。
我妈规定了九点前必须到家。你都多大了还听这个?另一个男生起哄,
偶尔破个例呗。胥望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他从来没有违背过归岫定下的规矩。
就一次。李锐拍拍他肩膀,给你妈打个电话说一声。胥望走到店外,
拨通归岫的电话。妈,同学们说还要去唱歌,我可能晚点回去。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几点能回来?十点...十点半前一定到家。望望,归岫的声音依然温柔,
记得我们约定的拥抱吗?胥望看了眼店里的同学,压低声音:明天补上行吗?
今天就一次。你在哪里唱歌?就在火锅店隔壁那家KTV。好,注意安全。
胥望挂断电话,松了口气。原来打破规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那一晚胥望玩到十一点才回家。同学们都很惊讶他居然留下来了,李锐更是全程勾着他肩膀,
说终于把他带坏了。胥望喝了一点啤酒,头晕晕的。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
归岫坐在沙发上,手里织着毛衣。妈,我回来了。归岫抬起头,
脸上带着微笑:玩得开心吗?开心。胥望换鞋,我去洗漱。望望,
归岫放下毛衣,今天的拥抱呢?胥望站在原地。他确实忘了这回事。太晚了,
明天补上行吗?归岫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胥望被她看得发毛,
只好走过去敷衍地抱了她一下。晚安,妈。晚安,望望。
胥望几乎是逃回自己房间的。他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喘气。刚才那个拥抱,
他感觉归岫的手臂格外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半夜,胥望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
像是有人在啃什么东西,硬物被咬碎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声音来自归岫的房间。胥望轻轻下床,把耳朵贴在门上。那声音持续不断,
间或夹杂着细微的吞咽声。他从未听过母亲半夜吃东西,更别说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他犹豫再三,还是拧开了门把手。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归岫房门底下透出一线光。
咀嚼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胥望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母亲的门上。
那声音更清晰了,还伴随着低低的哼唱,是归岫经常哼的那首摇篮曲。
咔嚓...咔嚓...胥望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门把。就在他要拧动的那一刻,
声音突然停止了。门缝下的光线也熄灭了。胥望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几秒钟后,
他听见归岫平稳的呼吸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逃回自己房间,一整晚没敢合眼。
第二天早上,归岫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早餐。煎蛋,培根,烤面包,还有新榨的橙汁。
昨晚睡得好吗?归岫问,把煎蛋推到他面前。胥望盯着母亲的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干干净净。挺好的。他低头喝果汁。出门前,归岫照例要求拥抱。胥望犹豫了一下,
还是走上前。这次归岫抱得很轻,很快就松开了。路上小心。胥望走到校门口时,
看见一群学生围在布告栏前。他挤过去,
看见上面贴了一则通知:高三二班李锐同学因意外摔伤,暂时休假,望周知。
胥望愣住了。李锐摔伤了?昨晚还好好的。怎么回事?他问旁边的同学。不知道啊,
听说是在家楼梯上摔的,腿骨折了。胥望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放学后,
他特意绕道去了李锐家。李锐的妈妈红着眼睛开门。阿姨,李锐怎么样了?
摔得挺重的,右腿骨折,还有点脑震荡。李妈妈抹眼泪,
好好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滚下来...胥望走进李锐的房间。李锐躺在床上,
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额头缠着绷带。胥望?你怎么来了。李锐的声音很虚弱。
听说你摔伤了。怎么回事?李锐皱起眉:我也不知道。早上起床下楼,
脚下一滑就...感觉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胥望后背发凉。你妈是不是特别生气?
李锐突然问。为什么这么问?我好像...迷迷糊糊的时候看见她了。
李锐眼神迷茫,就在我摔下去之前,看见你妈站在楼梯下面看着我笑。肯定是错觉,
疼出幻觉了。胥望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回家路上,胥望走得很慢。
李锐的话在他脑子里打转。巧合,一定是巧合。推开家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
归岫正在插花,客厅里弥漫着百合的香气。回来了?她抬头微笑,今天过得怎么样?
胥望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点什么。但那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李锐摔伤了。
是吗?归岫小心地修剪花枝,严重吗?腿骨折了。真可怜。归岫叹气,
你要不要带点妈妈做的饼干去看看他?胥望没说话。他放下书包,直接走向归岫的卧室。
望望?你去妈妈房间干什么?胥望推开归岫的卧室门。里面整洁得不像有人住过,
床单一丝不苟,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排列整齐。他拉开衣柜,衣服按颜色和季节分门别类。
在找什么?归岫站在门口。没什么。胥望关上柜门。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的书,以前从未见过。那是什么?妈妈的日记。
归岫走过来,自然地拿起那本书抱在怀里,望望,该给妈妈拥抱了。
胥望勉强抱了她一下。这次他特别注意了归岫的指甲,干干净净,修剪得整整齐齐。
但当他靠近时,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铁锈般的味道。那天晚上,胥望等到归岫房间熄灯后,
悄悄溜进了她的卧室。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床头柜上投下一道银线。那本书不见了。
胥望轻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只有几本相册和一些零碎物品。他跪在地上,检查床底下。
只有一个收纳箱,里面是过季的衣物。就在他要放弃时,
注意到衣柜最上层有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盒子。他踮脚把它拿下来。盒子没有上锁。
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本皮质封面的书。胥望打开台灯,把光调到最暗。书封上没有标题,
只有一行烫金的小字:完美亲子守则。他翻开第一页。守则一:每日需拥抱三次,
早、中、晚各一次,每次不少于一分钟。守则二:出门前需汇报详细行程,
包括目的地、同行者、预计返回时间。守则三:不得晚于九点归家。
守则四:每周日需共同准备晚餐。......一条条规定,
正是归岫这些年来要求他遵守的家规。胥望的手开始发抖。他翻到最后一页。
那里的字迹与前面不同,是暗红色的,像是用血写成的:若子叛离,母将显形,孽障清除。
胥望猛地合上书,心脏狂跳。他把书放回原处,关上台灯,溜回自己房间。那一晚,
他梦见归岫站在他床边,脖子伸得老长,像蛇一样扭曲着,轻声哼着摇篮曲。第二天是周六,
胥望约了同桌周涛去网吧。这是他们第一次私下约着出去玩。出门前,
归岫照例询问他的行程。去图书馆复习。胥望不敢看她的眼睛。和谁?一个人。
归岫点点头:早点回来。胥望和周涛在网吧玩了整整一下午。这是胥望第一次逃课,
也是第一次对母亲撒谎。一种奇异的自由感让他既兴奋又不安。你妈真的管太严了。
周涛一边打游戏一边说,我妈才不管我,只要成绩别太差就行。胥望没接话。
他想起那本守则,想起李锐摔断的腿。晚上回家时,胥望特意在小区门口等了等,
等到九点整才进门。归岫站在玄关等他,脸上带着微笑。玩得开心吗?
在图书馆复习挺好的。胥望低头换鞋。是吗?归岫轻声说,
周涛妈妈刚才打电话来,问周涛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他说肚子疼,没去图书馆。
胥望全身的血液都凉了。我...归岫伸出手:来吧,今天的拥抱。
胥望机械地走上前。归岫抱住他,这次抱得特别久。胥望能听见她平稳的心跳,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去洗澡吧。归岫终于松开他。
第二天早上,胥望接到周涛妈妈的电话。周涛昨晚食物中毒,住院了。
医生说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周涛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们昨天没吃什么东西吧?胥望挂断电话,手抖得拿不住手机。归岫正在厨房准备早餐,
哼着那首摇篮曲。妈,胥望站在厨房门口,周涛食物中毒住院了。归岫转头,
脸上带着关切:严重吗?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胥望盯着母亲。她的眼神那么真诚,
那么温柔。不了,他轻声说,我今天想在家复习。归岫笑了:好,
妈妈给你做好吃的。胥望回到房间,锁上门。他坐在床上,抱紧膝盖。不是巧合。
绝对不是巧合。那本守则是真的。归岫...不是普通人。而他每一次违背守则,
都会有人付出代价。周一回到学校,胥望听说周涛已经出院了,但脸色很差,
说是再也不敢乱吃东西了。你妈是不是特别生气我们带你去网吧?周涛问,眼神躲闪。
为什么这么问?我食物中毒那天晚上,好像看见你妈了。周涛压低声音,
就在我吐得昏天暗地的时候,看见她站在医院走廊那头看着我笑。肯定是幻觉,对吧?
胥望没有回答。那天放学,胥望直接回家,一秒都不敢耽搁。他严格遵循所有守则,
拥抱三次,汇报行程,九点前回家。归岫很满意,每晚都给他热牛奶,哼着摇篮曲哄他睡觉。
但胥望再也睡不着了。每晚,他都能听见归岫房间里传来的咀嚼声,
有时还会听见细微的、像是骨头被碾碎的声音。一周后,班主任宣布要组织班级团建,
去郊外的森林公园野餐。胥望,这次你一定要来啊。新班长是个活泼的女生,
你都错过多少次班级活动了。胥望想拒绝,但看着同学们期待的眼神,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得问问我妈。回家后,胥望鼓起勇气向归岫提了这件事。
野餐?一整天?归岫正在剥蒜,动作没停。嗯,早上七点出发,晚上五点回来。
都有谁去?全班都去。老师也去?对,班主任和两个科任老师都去。
归岫放下蒜瓣,擦了擦手:你想去吗?胥望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就去吧。
归岫微笑,记得遵守守则。胥望松了口气。他没想到归岫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出发那天早上,胥望严格按照守则要求,给了归岫一个拥抱。注意安全,望望。
归岫替他整理衣领,记得给妈妈打电话。大巴车上,同学们都很兴奋。
这是高三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大家带着零食和相机,准备好好玩一天。
胥望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班级远足,
第一次和这么多同学一起出去玩。胥望,来拍照!班长拉着他自拍。胥望勉强笑了笑。
他总觉得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中午野餐时,胥望接到了归岫的电话。
玩得开心吗?挺好的。几点回来?五点前应该能到。望望,
归岫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妈妈头有点疼,你能早点回来吗?胥望握紧手机。
他看见同学们正在草地上玩游戏,笑声传得很远。妈,我...现在就回来,好吗?
归岫的声音带着恳求,妈妈需要你。胥望看着快乐的同学们,想起李锐摔断的腿,
周涛食物中毒的脸。如果他现在回去,是不是就能保护他们?但他真的太想留下了。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反抗。妈,我晚上五点就回去了,很快的。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钟后,归岫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扭曲:守则...失效了。电话被挂断了。
胥望浑身发冷。他站起身,想去找班主任说要提前回家。就在这时,
大巴司机突然猛打方向盘。怎么回事?有同学尖叫。胥望看见司机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
但方向盘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疯狂地转动。刹车失灵了!司机大喊。
大巴车冲出公路,撞破护栏,向山下冲去。胥望在剧烈的撞击中失去意识前,
透过破碎的车窗,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山崖边。归岫的脖子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转着,
正对他微笑。2胥望在医院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是归岫哭红的双眼。望望,你终于醒了。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胥望猛地抽回手,记忆像潮水般涌来。翻滚的大巴车,
同学们的尖叫声,还有车窗外那个扭曲的身影。其他...其他人呢?
归岫的眼泪掉下来:只有你活下来了,望望。三十七个同学,三个老师...全都没了。
胥望感觉整个世界在旋转。他趴在床边剧烈呕吐,胃里空无一物,只能吐出苦涩的胆汁。
不是真的...他喃喃自语。归岫轻轻拍着他的背:别怕,妈妈在这里。
妈妈会保护你的。警察来了又走,询问事故细节。胥望什么都说不出,只会发抖。
每次闭上眼睛,他都能看见同学们惊恐的脸。创伤后应激障碍。医生对归岫说,
他需要时间恢复。归岫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里,喂胥望吃饭,帮他擦身,
夜里握着他的手入睡。护士们都说,从没见过这么尽责的母亲。但胥望知道真相。某个深夜,
他假装睡着,听见归岫在病房角落低声哼歌。那首熟悉的摇篮曲,此刻却像诅咒。
...睡吧睡吧,妈妈的宝贝。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只有妈妈会保护你...
胥望悄悄睁开一条缝。月光下,归岫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脖子拉得极长,
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周后,胥望出院回家。
归岫把家里所有关于那场事故的报纸都收了起来,但胥望还是在手机上看完了所有报道。
唯一幸存者胥望系单亲家庭,母亲归岫女士表示将全力配合调查...
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不排除人为可能...遇难者家属要求严惩相关责任人...
评论区充斥着愤怒的言论:为什么只有他活下来了?听说他妈妈很怪,
从来不让他参加集体活动。肯定有黑幕!胥望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那里有一道裂纹,像极了大巴车挡风玻璃上的裂痕。归岫推门进来,端着一杯热牛奶。
喝了吧,有助于睡眠。胥望接过杯子,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喝了下去。牛奶的味道很正常。妈,他轻声问,那天你为什么会在山上?
归岫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恢复温柔:妈妈担心你,就跟去了。幸好我去了,
才能第一时间找到你。我看见你了,在车掉下去的时候。归岫在床边坐下,
抚摸他的头发:你受到太大惊吓,产生幻觉了。是吗?胥望盯着她的眼睛,
那本守则呢?也是我的幻觉吗?归岫的手停住了。她的眼神变得深邃,
像是两个无底的黑洞。望望,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保护我?
胥望突然坐起来,保护我需要让三十七个人去死吗?
归岫的表情冷了下来:是他们要带你离开妈妈。妈妈警告过你,守则不能违背。
胥望浑身发冷。她承认了。你到底是什么?归岫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我是你妈妈啊,
望望。永远都是。她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皮质封面,
和之前那本一模一样。旧的守则已经失效了。我们需要制定新的。胥望猛地抢过笔记本,
想要撕毁它。但书页像钢铁一样坚硬,连折痕都留不下。没用的,望望。归岫轻声说,
这是我们的命运,从你出生那天就注定了。她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
胥望听见锁芯转动的声音。他被锁起来了。胥望疯狂地捶门:放我出去!你这个怪物!
门外传来归岫平静的声音:别这样,望望。妈妈爱你。接下来的三天,
胥望被囚禁在房间里。归岫每天准时送来三餐和牛奶,
要求他完成新的守则:每日清晨需对母亲行礼。每餐前需感恩母亲的养育。
不得使用手机等通讯设备。胥望试过绝食,但归岫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他屈服。他试过打破窗户,但玻璃像是防弹的,连裂纹都没有。第四天,
归岫带了一个陌生人进来。那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手里拿着公文包。这是李律师,
来帮你处理事故的后续事宜。李律师的表情很严肃:胥望同学,
由于你是事故唯一幸存者,遇难者家属联合提起了诉讼。你可能会被追究民事责任。
胥望愣住了:为什么告我?我也是受害者!家属们认为事故与你有关。
李律师推了推眼镜,有目击者称,事发前你行为异常,多次与同学发生争执。
还有人说...你母亲当天出现在现场,形迹可疑。胥望看向归岫。她低着头,
肩膀微微发抖,像个受尽委屈的普通母亲。我妈妈只是担心我...
法庭不会采纳这种解释。李律师打开公文包,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如果败诉,
你和你母亲将面临巨额赔偿,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胥望感觉呼吸困难。他看着归岫,
突然明白了她的计划。她要让他众叛亲离,无处可去,只能依赖她。我要出庭。胥望说。
李律师和归岫同时看向他。我要亲自解释那天发生了什么。
归岫的眼神变得危险:望望,别做傻事。我要说出真相。胥望盯着她,所有真相。
庭审那天,胥望穿着归岫准备的西装,坐在被告席上。旁听席坐满了遇难者家属,
他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归岫坐在第一排,低着头擦眼泪。完美的悲伤母亲。
原告律师列举了一条条证据:胥望的孤僻性格,归岫的过度保护,
事发前胥望的异常行为...胥望同学,请问你当天为什么坚持要参加这次活动?
律师问。胥望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妈妈从来不让我参加集体活动。我受够了她的控制。
旁听席一阵骚动。归岫抬起头,眼神哀伤。所以你是故意违背母亲的要求?是。
但我没想到会...会发生这种事。你母亲当天为什么出现在事故现场?
胥望握紧拳头:她去抓我回家。归岫突然站起来:法官大人,我儿子受到太大刺激,
他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我知道!胥望大声打断她,
我知道那天你做了什么!我知道那本守则!我知道你根本不是人!法庭一片哗然。
法官用力敲法槌:肃静!被告,注意你的言辞!胥望疯了似的笑起来:你们不相信我?
好,我证明给你们看!他猛地扑向归岫,在她反应过来前,一口咬住她的手臂。
鲜血的味道充满口腔。归岫没有尖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某种诡异的怜悯。
法警冲上来拉开胥望。他满嘴是血,像个真正的疯子。看到了吗?胥望对着法庭大喊,
她不会疼!她根本不是人!归岫抬起被咬伤的手臂,上面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连疤痕都没留下。全场死寂。胥望疯狂地大笑:现在你们相信了吧?但当他环顾四周,
发现所有人都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归岫手臂完好无损,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幻觉...都是幻觉...他喃喃自语。法官宣布休庭,胥望被带离法庭。
经过归岫身边时,他听见她极轻的声音:没用的,望望。没人会相信你。
最终判决下来了。胥望因精神问题免于刑事责任,但需要接受强制治疗。民事赔偿部分,
由于胥望尚未成年,责任全部落在归岫身上。妈妈会处理好一切的。归岫来接他出院,
我们回家。胥望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没有用。回家路上,归岫一直握着他的手。
望望,妈妈原谅你。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妈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胥望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想起大巴车坠崖前的最后一刻。
那些同学...真的都死了吗?归岫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他们想带你离开妈妈。
妈妈不得不这么做。下一个是谁?胥望问,等我治好病,想去上学,
你会杀掉我的新同学吗?等我长大想结婚,你会杀掉我的妻子吗?等我有了孩子,
你会杀掉他们吗?归岫沉默了。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妈妈只是太爱你了。回到家,
归岫直接带胥望进了书房。书桌上摊开着那本新的《完美亲子守则》。我们需要更新守则,
望望。经过这次的事,妈妈意识到原来的守则已经不够了。胥望看着守则最后一页,
那里多了一行血字:子之罪孽,母代承受。然需至亲骨血为引,方可赎清。
这是什么意思?归岫抚摸他的头发:意思是,你犯下的错,妈妈可以替你承担。
但是需要付出代价。什么代价?归岫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笑着:来,签个字吧。
签了字,我们就重新开始。胥望看着守则,又看看归岫近乎哀求的眼神。他知道,
一旦签字,就真的永远无法逃脱了。但如果不签字,还会有更多人因他而死。他拿起笔,
手在发抖。签了字,你就不会再伤害别人了吗?妈妈保证。归岫的眼睛亮得异常,
只要你遵守守则,妈妈就不会伤害任何人。胥望深吸一口气,在守则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在笔尖离开纸面的瞬间,他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抽走了。归岫满足地叹了口气,
把守则抱在怀里。好了,现在一切都好了。那天晚上,
胥望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牢笼里。笼子是用白骨垒成的,每一根骨头都很熟悉。
李锐的腿骨,周涛的肋骨,班长的头骨...归岫站在笼外,温柔地哼着摇篮曲。
睡吧睡吧,妈妈的宝贝。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只有妈妈会保护你...
胥望在歌声中醒来,发现归岫坐在他床边,正在轻轻抚摸他的脸。她的手指冰凉,
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做噩梦了?她轻声问。胥望看着她近乎贪婪的眼神,
突然明白了守则上那句话的意思。至亲骨血为引——归岫维持这种爱的方式,
就是不断吞噬与他亲近的人。而现在,签下新守则的他,可能也成了祭品的一部分。
他永远无法走出这个由爱与恐怖编织的牢笼。因为牢笼不在外面,就在他的血液里。
3胥望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像是一条用血画出的纹身,
从手腕内侧一直延伸到肘部。他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检查全身。还好,只有这一道。
喜欢吗?归岫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早餐托盘,这是我们的新约定。
胥望盯着那道红线:这是什么?母子连心的证明。归岫把托盘放在床头,
从今天开始,我们真正是一体的了。她伸出手腕,上面也有一道相同的红线。
胥望感到一阵恶心。他冲进卫生间,用力搓洗那道红线,皮肤都搓红了,痕迹却越来越明显。
没用的,望望。归岫靠在门框上,这是血契,洗不掉的。胥望抬起头,
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眼睛。瞳孔深处,似乎有一点红光在闪烁。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归岫微笑,现在,该吃早餐了。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煎蛋。
胥望看着那个煎蛋,突然发现蛋黄的颜色不太对劲。太红了,像是混了血。
他推开盘子:我不饿。归岫的表情沉了下来:守则第三条:不得拒绝母亲准备的食物。
去你的守则!胥望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样?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怪物吗?
归岫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胥望感到手腕一阵剧痛。那道红线像烧红的铁丝一样发烫。
他痛得跪倒在地。守则就是守则,望望。归岫的声音很平静,签字的时候你就同意了。
疼痛越来越强烈,胥望感觉自己的手臂要断掉了。我吃...我吃...
剧痛立刻停止了。胥望爬起来,颤抖着拿起叉子。他把煎蛋塞进嘴里,强迫自己咽下去。
蛋黄确实有股铁锈味。归岫满意地点头:好孩子。那天下午,门铃响了。
胥望从猫眼看出去,是个陌生男人。胥望同学吗?我是陈明,陈雨的爸爸。
陈雨是胥望班上最安静的女生,永远坐在教室角落画画。胥望甚至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他打开门:有什么事吗?陈明眼睛红肿,手里捧着一个纸盒:整理小雨遗物时发现的,
都是画你的素描。我想...应该交给你。胥望接过纸盒,手指发颤。
她经常在家提起你,说你很特别。陈明的声音哽咽,她说你身上有种孤独的气质,
和她一样。胥望不知道该说什么。陈明突然抓住他的手:我知道这不合理,
但我总觉得事故没那么简单。小雨那天的日记写着:『胥望的妈妈在窗外看着我们,
她的影子好长好长』...胥望猛地抽回手。你没事吧?陈明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红线。
没事。胥望把袖子拉下来,谢谢你把画送来。关上门,胥望抱着纸盒发呆。
归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又是来责怪你的?她轻声问。胥望打开纸盒。
里面全是素描,每一张都是他。上课时的他,走路的他,
趴在桌上睡觉的他...画得惟妙惟肖。最后一张画的是大巴车坠崖前的那一刻。
车窗外的归岫,脖子扭曲,笑容诡异。画纸背面有一行小字:胥望,如果你看到这张画,
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小心你妈妈,她不是人。胥望的手开始发抖。真是无聊的画。
归岫抽走那张画,随手撕碎,这孩子想象力太丰富了。碎纸片像雪花一样飘落。
那天晚上,胥望梦见陈雨。她站在一片白雾里,对他伸出手。胥望,快逃...
他向她跑去,却怎么也够不着她的手。你妈妈要吃掉的不是你,是你的人生...
胥望惊醒,发现归岫坐在他床边,正在轻轻抚摸他手腕上的红线。做噩梦了?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微弱的红光。胥望猛地抽回手:别碰我。
归岫的表情冷了下来:守则第七条:不得拒绝母亲的触碰。胥望感到手腕再次剧痛。
这次比上次更厉害,他疼得蜷缩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因为妈妈爱你啊。
归岫的声音温柔得可怕,爱到想要把你融进血液里,爱到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疼痛中,
面:一个婴儿被放在祭坛上...一个女人的哭泣声...古老的咒语...想起来了吗,
望望?归岫轻声道,你本来就是妈妈的。胥望捂住头:不...
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意识。在彻底昏过去前,他听见归岫说:明天我们要去见个人。
一个能帮你'治病'的医生。第二天,归岫带胥望来到一栋老式公寓楼。
楼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开门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戴金丝眼镜,看起来五十多岁。
归女士,胥望,请进。客厅被改造成了诊室,墙上挂满各种人体解剖图。但仔细看,
那些图都画错了位置。心脏长在喉咙,胃在头顶,大脑在腹腔。这位是刘医生。
归岫介绍,专门治疗像你这样的'特殊病例'。
胥望警惕地看着那个男人:什么特殊病例?刘医生微笑:母子共生关系失调症。
很罕见的病症。他让胥望躺在诊疗床上,拿出一个奇怪的仪器。那东西像是听诊器,
但末端是长长的针头。让我们检查一下血契的完成度。针头刺入胥望手腕的红线。
出乎意料,一点都不疼。刘医生通过仪器观察:嗯...完成度78%。
还需要一次大型献祭才能完全激活。胥望猛地坐起来:什么献祭?
归岫按住他:别紧张,望望。都是为了你好。
刘医生收起仪器:下次月圆之夜是最佳时机。在这之前,需要做好准备工作。
他递给归岫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每天一滴,混入饮食中。
可以增强血契的感应。回家的路上,胥望一直沉默。直到走进家门,
他才开口:那个刘医生也不是人,对吧?
归岫正在脱外套的手顿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他的影子是反的。胥望说,
而且他说话时,我看见他喉咙里有东西在动。归岫转身面对他,
眼神复杂:你开始能看见了。看见什么?真相。归岫走近,血契正在生效,
你在逐渐觉醒。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胥望的脸颊。这次,
胥望清楚地看见她的指甲变得又长又尖,像动物的爪子。我们到底是什么?
归岫微笑:我们是'守夜人'。从古至今,守护着某个重要的秘密。什么秘密?
现在还不到时候。归岫收回手,等你完全觉醒,自然就会知道。那天晚上,
胥望偷偷打开归岫的卧室门。她不在房间里。他溜进去,开始翻找。在衣柜最深处,
他发现了一个铁盒。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相册。第一张照片是一百多年前拍的,
上面有个和归岫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第二张是六十年前,同一个女人,
抱着另一个婴儿。第三张是二十年前,归岫抱着刚出生的胥望。
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一行字:第一百二十七代守夜人归岫与契约之子。
胥望的手开始发抖。他继续翻找,在盒子底层发现了一本古书。书页是某种兽皮制成的,
上面的文字扭曲怪异。但他居然能看懂:守夜人之责,守护虚无之门。契约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