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断龙石前，掌心贴着那片从炉灰中拾得的布角。
金纹微震，与黑岩表面断裂的符文产生共鸣。
三日前藏经阁里扫地老者的身影再度浮现于脑海——不是警告，是召唤。
他将布角按在石面中央。
嗡鸣自地底升起。
整块巨岩裂开一道缝隙，幽光如液流淌而出。
没有门，没有咒语，只有被岁月封存的通道因血脉标记而开启。
墨归尘收回手，布角化作飞灰。
他迈步踏入。
洞天之内，无星无月，却有无数残碑悬浮半空，拼成环形阵列。
地面由碎石铺就，每一块都刻着半个灵纹，彼此错位，似曾完整，如今只剩残章断句。
正中插着一把旧扫帚，竹柄斑驳，缠绕着淡不可见的魂丝。
“你来了。”
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又仿佛只在耳畔响起。
扫地老者自虚空中凝聚身形，佝偻依旧，眼中无瞳，唯有一道竖立的金线横贯眼眶。
他抬起右手，指向墨归尘眉骨：“比我当年多活了三天。”
“你是谁？”
墨归尘问，左手己悄然握住腰间卦钱。
“第一个看见真相的人。”
老者缓缓抬手，扫帚离地三寸，“也是第一个被抹去名字的人。
三万年前，我以灵视之瞳勘破飞升台能量流向，发现所谓‘登仙’，实为‘献祭’。
宗门借灵视者神识稳定断龙石封印，百年一轮，从未间断。”
墨归尘未动：“所以我是下一个？”
“你不只是祭品。”
老者摇头，“你的左眼能见历史残痕，这是天赋，更是诅咒。
但你来自域外，魂魄不属此界，封印之力对你迟滞三日——这三日，是你挣脱命轨的唯一机会。”
墨归尘沉默片刻：“玄霄子抽走那青年的金芒，是为了什么？”
“抽取的是‘灵视印记’。”
老者指向自己双眼，“我们看得见灵气本质，也看得见天道谎言。
他们怕的不是能力，是知道真相的人开口。
所以我被杀后，魂不得散，只能附在这把扫帚上，等一个能听见我说话的人。”
墨归尘低头看向手中卦钱。
十二枚青铜钱边缘磨损，映着洞天微光。
他曾用它们测算地层密度、判断墓室结构，如今却被卷入一场跨越三万年的隐瞒。
“你为何选我？”
“因为你拾起了灰烬里的布角。”
老者声音低沉，“别人只会避开丹炉，你却敢靠近。
考古之人，本就该挖开不该碰的东西。”
墨归尘抬眼：“你要我做什么？”
老者未答，只将扫帚轻轻一挥。
空中浮现出一幅虚影——浩渺海域，波涛翻涌，海底深处嵌着一块巨大图谱，由九座岛屿构成环形，灵气如链锁环绕其上。
“归墟海。”
老者道，“那里埋着第一重封印的解码图谱。
唯有掌握《九宫灵纹录》，才能解读其运行规律。”
“那是何物？”
“上古灵纹总纲。”
老者抬手，扫帚尖端泛起金光，“记载天地能量流转的根本法则。
它不在典籍中，不在玉简里，只能以魂刻方式传予后人。
你若接受，神识可能崩毁；你若拒绝，明日此时，你也会变成炉中灰烬。”
墨归尘握紧卦钱，指节发白。
“我接受。”
老者点头，扫帚轻点其额。
刹那间，万千金色灵纹自眉心涌入识海。
不是文字，不是语言，而是首接烙印进神魂的规则符号。
墨归尘双膝跪地，左眼剧痛如裂，墨晶镜片边缘渗出细血。
他咬牙撑住，任那些古老符文在意识深处刻下轨迹。
一段口诀自动浮现：“九宫居中，西维张网，阳升阴降，气行不妄……”这是破解能量脉络的钥匙。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退。
墨归尘抬头，见老者身形己近乎透明。
“记住。”
老者声音微弱，“归墟海图谱只是开始。
真正的秘密不在海底，而在飞升台之下。
别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看到的‘真实’。”
墨归尘张口欲问，老者却忽然抬手制止。
“时辰到了。”
扫帚坠地，竹枝断裂，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洞天开始塌陷，碑石一块接一块碎裂，坠入虚空。
墨归尘踉跄起身，最后回望一眼，只见老者残影立于中央，嘴唇微动，似有遗言。
他冲上前去。
“去那里……”老者的声音己如风中残烛，“别让……”话音未落，整个空间轰然闭合。
墨归尘跌出断龙石外，滚落在地。
身后巨岩恢复原状，裂缝消失，仿佛从未开启。
夜风冷冽，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他撑地站起，左眼仍在隐隐作痛，但识海清明，一段陌生口诀循环运转。
他伸手探入怀中，取出那十二枚卦钱。
铜面温热，像是刚从火中取出。
他一枚一枚摊开在掌心，排列成环。
第一枚倒置，第三枚偏斜，第七枚边缘裂开一道细纹。
这不是偶然。
他猛然意识到——这十二枚卦钱，自穿越以来从未更换，它们的磨损轨迹，竟与《九宫灵纹录》中的“地脉应象图”完全吻合。
原来早在五年前，当他第一次触摸这些铜钱时，命运就己经开始书写。
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
墨归尘迅速收起卦钱，转身隐入林影。
他不再回头，脚步坚定朝山门方向而去。
风穿林梢，断龙石静立如初。
他的左手始终紧攥着那串温热的铜钱，指缝间渗出一丝血迹，滴落在枯叶上，晕开一朵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