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有个神秘的算命摊,摊主是个瞎子,却总能准确算出每个人的死期。
邻居们接连在算定的日子离奇死亡,尸体旁都有一张红色符纸。我偷偷调查发现,
所有死者都曾参与过二十年前一宗校园霸凌事件。昨晚,
瞎子准确地说出了我的死亡日期——明天。我疯狂寻找逃生方法,
却在家中发现了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那个被我们逼死的转校生,
正站在瞎子身后微笑。开:月亮从高楼后面爬上来,灰白的光像痨病鬼的脸,
有气无力地涂在水泥地上。夏夜的风黏糊糊的,裹着绿化带里残败的栀子花味儿,
还有点儿垃圾桶里隐隐散出的腐气,搅和在一起,闷得人喘不过气。
幸福花园小区门口那盏常年接触不良的路灯,今晚抽搐得格外厉害,光晕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滋滋的电流声像无数只小虫子在耳边钻。灯影底下,那个瘦得像根枯柴的算命瞎子,
就缩在他的老位置上,一动不动,仿佛从这小区建成那天起,他就长在那儿了。
摊子简陋得可怜。一块分不清原色的破布铺在地上,上面用毛笔画了些鬼画符般的图案,
颜色暗沉,像是干涸的血。几个磨损严重的签筒,几本线装旧书,边角都卷了起来。
他就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佝偻着背,整个人藏在宽大的、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布衫里。
一张脸瘦削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里面是两个空空荡荡、毫无光亮的黑洞。
他永远戴着那顶黑色的、帽檐耷拉下来的旧帽子,遮住大半张脸。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
叫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儿摆摊。好像忽然有一天,他就出现了,然后像块顽疾,
牢牢钉在了小区门口。王婶是第一个去的。她提着刚买的菜,
油光光的脸上堆着好奇又轻蔑的笑,挤在围观的人群里。“喂,算命的,真那么准?
不要瞎说八道啊!”瞎子没抬头,空茫的眼窝对着地面,声音又干又哑,
像砂纸磨过木头:“伸出左手。”王婶撇撇嘴,还是把胖乎乎的手伸了过去,
手腕上那个金镯子明晃晃的。瞎子的手指像几根冰冷的枯枝,在她掌心匆匆划过,一触即分。
“七日后,亥时末,水厄。”他吐出几个字,毫无波澜。“呸!晦气!”王婶脸色一变,
啐了一口,提起菜篮子扭着腰走了,嘴里还嘟囔着“骗钱的死瞎子”。第七天晚上,
快十一点的时候,小区人工景观池那边传来一声尖叫。保安打着手电跑过去,
王婶脸朝下漂在不足半米深的浑浊池水里,已经没了气。怪的是,她浑身干燥,
只有头面部浸在水里,像是被人死死按进去的。捞上来时,
有人看见她另一只紧紧攥着的手里,露出一点点红色纸角,硬扯出来,
是一张叠成三角的、朱砂画就的诡异符纸,那红色,艳得像刚淌出来的血。
然后是开网约车的李哥。他是个暴脾气,那天不知怎么和乘客吵了起来,把车往路边一停,
红着眼眶冲到瞎子摊前。“算!给我算!老子倒要看看能有什么鸟事!
”瞎子照旧摸了摸他的左手掌。这次沉默的时间长了些,
深陷的眼窝似乎微不可察地转向了李哥的方向。“九日后,子时中,金铁之伤,在……东方。
”李哥脸色白了白,嘴上骂着“胡说”,脚步却有些乱地走了。他第二天就请了假,
把自己关在家里,门窗紧闭。第九天夜里,凌晨刚过,他家厨房传来一声巨响。
他老婆战战兢兢地推开门,只见李哥倒在洗碗池边,
喉咙被一把原本好好放在刀架上的水果刀精准地刺穿,血流了一地。那把刀,
是他前一天晚上亲自磨的,异常锋利。窗台朝东的窗户大开着,夜风呼呼地往里灌,
他僵直的手边,同样有一张刺目的红色符纸。恐慌像一场无声的瘟疫,
在幸福花园里蔓延开来。再没人敢把瞎子的话当成玩笑,也没人敢再靠近那个路灯下的摊位。
人们远远绕着走,投向那边的目光充满了恐惧和憎恶。可那瞎子依旧每天傍晚出现,
子时离开,雷打不动,像一块专门吸食人性命的黑色磁石。我叫林晓,住在三栋二单元。
王婶和李哥的死,像两块巨石压在我心口。太巧了,巧得让人无法相信这只是意外。
还有那诡异的红色符纸……我开始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血红的三角和瞎子空洞的眼窝。
我试图在业主群里提醒大家,说这瞎子可能有问题,那些符纸很邪门。回应寥寥,
只有几个平时就神神叨叨的大妈附和,更多的人沉默,或者私下里说我大惊小怪。
对门的张奶奶,以前总爱给我送她做的腌菜,现在碰到,也只是重重叹口气,
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压低声音说:“小林,别惹事,那东西……邪性得很。”不行,
我不能这么干等着。我偷偷去了物业,想调小区门口的监控。物业经理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一脸为难:“小林啊,不是不给你看,门口那个角度的摄像头,
前几天……就是李哥出事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就坏了,还没修好呢。”“坏了?
”我心里一沉。“是啊,邪了门了。”经理搓着手,眼神躲闪。
我又拐弯抹角地问起王婶和李哥,他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或者有什么共同点。
经理皱着眉想了半天:“王婶是本地老住户了,李哥是后来买的二手房搬来的,
好像……没啥交集啊。”线索似乎断了。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家,打开电脑,
不死心地搜索本地的旧新闻,关键词加上“幸福花园”、“意外死亡”、“红色符纸”,
一无所获。烦躁地翻着网页,鼠标无意识地点击着。忽然,
我想起了瞎子给出的死亡预言都精确到时辰,王婶是“亥时末”晚上11点,
李哥是“子时中”凌晨0点。这之间……有什么规律吗?夜深了,窗外一片漆黑。
我倒了杯水,站在窗边,目光不由自主又飘向小区门口。路灯还在明明灭灭,
那个枯瘦的身影依旧坐在光晕之下,像一尊来自阴间的雕塑。就在这时,
我放在客厅充电的手机,屏幕突然自己亮了起来,惨白的光映着空荡的房间。屏幕上,
一个从未见过的、图标是一片空白的应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
我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气。我确定,我从未下载过这个东西。手指有些发抖,
我点开了那个应用。界面极其简单,只有一个输入框,背景是深邃的黑色。
框内有一行小字:“输入姓名,可知归期。”鬼使神差地,
我输入了“王婶”的本名——王桂芬。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行红色的字,
像燃烧的火焰:“王桂芬,卒于癸卯年五月十七,亥时末,水厄。”日期、时辰、死因,
分毫不差!冷汗一下子湿透了后背。我颤抖着,又输入了李哥的名字——李强。“李强,
卒于癸卯年五月廿三,子时中,金铁之伤,位东。”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我。我盯着那漆黑的输入框,
仿佛能看到它深处旋转的漩涡。吸了一口气,我慢慢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
输入了自己的名字——林晓。应用沉默了片刻,屏幕上的黑色仿佛凝固了。然后,
那些红色的字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猛地跳了出来,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林晓,卒于癸卯年五月廿六,子时正。”子时正?
就是凌晨零点整!我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不偏不倚,指向晚上十一点。
也就是说,距离上面显示的死期,准确地说,是……明天晚上凌晨!明天!
我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了!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
几乎让我窒息。我猛地将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碎裂,
那个诡异的应用图标却依然顽固地停留在碎片后面,像是在嘲笑我。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冲出家门,夜风一吹,稍微冷静了点。对,去找他!去找那个瞎子!解铃还须系铃人!
小区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那盏破路灯还在坚持着它的表演。瞎子果然还在,坐在马扎上,
仿佛从未离开过。听到我急促的脚步声,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那双空洞的眼窝,
精准地“望”向了我。不等我开口,他那干涩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每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我的骨头上:“你来了。”他居然在等我?“日期,看到了?
”他歪了歪头,脖子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生锈的合页。“为什么是我?!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是愤怒,也是极致的恐惧,“你到底是谁?!
王婶和李哥是不是你害死的?!”瞎子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
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白。“非我所害,乃命该如此。时辰到了,自有阴差来引路。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冷:“你的路……不远了。”“放屁!
”我失控地吼道,“什么狗屁命!我不信!你到底想干什么?!”瞎子不再回答,
只是缓缓地低下了头,重新变回那尊沉默的枯柴。无论我再怎么嘶吼、质问,他都一言不发,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只有那深陷的眼窝里,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我知道,
从他这里,我得不到任何答案了。逃!这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对,离开这里!立刻!
马上!只要离开这个小区,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什么命,什么预言,
都让它见鬼去!我冲回家,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钥匙。
胡乱地把现金、银行卡、身份证塞进背包,
又手忙脚乱地在手机上订了一张最早出发的火车票,去南方,越远越好!
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只要撑到上车,就安全了!这一夜,我几乎没合眼。
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我惊跳起来。窗外的风声,隔壁的水管声,
甚至楼上拖鞋走动的声音,都像是索命的脚步。我把所有灯都打开,握着手机,
不断刷新着时间,看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随之流逝。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我就背着包冲出了家门。我不敢坐电梯,顺着消防通道一路狂奔而下。
单元楼门口,几个早起遛弯的老头老太太正聚在一起,神色惶恐地议论着什么。“听说了吗?
又没了一个!”“谁啊?”“四栋那个赵胖子!赵大明!昨天还好好的,
今天早上发现人没了!”我脚步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
赵……赵大明?“怎么死的?”有人颤声问。“说是……说是吓死的!眼睛瞪得溜圆,
手里也抓着那张红纸符!”“我的老天爷啊……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赵大明!是他!
竟然是他!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连同一段刻意尘封的、肮脏血腥的记忆,
如同沉船般轰然浮出脑海,带着冰冷的寒意,瞬间将我吞没。二十年前,县二中。那时候,
我们四个——我,王桂芬王婶,李强李哥,赵大明——是同班同学。
班里来了个转校生,叫苏晚。她很瘦,总是低着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性格孤僻,
从不跟人交流。不知道从谁开始,说她身上有怪味,
说她爸妈是劳改犯……流言蜚语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而我们四个,
是班上最调皮、也最肆无忌惮的小团体。带头捉弄她,把她的书包扔进水池,
在她的凳子上涂胶水,
放学后堵着她要“保护费”……王婶那时候还是王桂芬会尖笑着扯她的头发,
李哥李强会凶狠地推搡她,赵大明则负责在旁边起哄,用最难听的话骂她。
我……我大多时候是看着,偶尔,也会在他们做得太过分时,沉默地低下头,或者,
在王桂芬把死老鼠塞进苏晚课桌时,跟着发出一两声干涩的笑。我记得最深的是那天,
放学后的旧教学楼后面。我们又堵住了她。为什么事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王桂芬和李强把她按在墙上,赵大明在一旁兴奋地叫嚷。苏晚挣扎着,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黑。她死死地盯着我们每一个人,那目光,
像淬了毒的针。“你们会有报应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一个一个,都跑不掉。我会看着,在下面,等着你们。”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记忆到这里有些模糊。只记得她好像猛地挣脱了,冲向旁边堆放废弃建材的角落……再然后,
是一声闷响,和漫开的血色……学校对外说是意外,失足跌落。
我们四个被家长狠狠教训了一顿,转了学。那段往事,随着时间流逝,
被我们刻意地埋藏、遗忘,仿佛从未发生过。直到我们各自长大,工作,阴差阳错地,
竟然又先后住进了这个幸福花园小区。原来……原来都在这里。王婶,李哥,赵大明,
还有我。不是意外!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命运!是复仇!是苏晚回来了!我浑身冰冷,
血液都像是冻结了。瞎子,红色符纸,死亡预言……这一切,
都指向了二十年前那个死在我们欺凌下的转校生!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逃跑?有什么用?赵大明死了,下一个就是我!时间不多了,
瞎子说今晚子时正,就是凌晨零点!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我抱着头,绝望地蜷缩在地上。
对了!照片!当年的照片!或许……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卧室,
翻箱倒柜,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蒙尘的旧纸箱。那里面装着一些小学、中学的杂物。
我发疯似的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旧课本,发黄的奖状,明星贴纸……终于,在最底下,
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封面。是一本老式的相册。我颤抖着翻开,一页一页,
都是那些泛黄模糊的旧照片。春游,运动会,班级合影……我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找到了!
那是一张班级户外活动的合影,在某个公园里。照片上,年轻的我们穿着土气的校服,
对着镜头傻笑。王桂芬胖乎乎的脸,李强梗着脖子,赵大明眯着小眼睛,而我,
站在他们旁边,脸上是那种茫然而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我的视线,
缓缓移向照片的边缘,角落里,那个独自一人站着,低着头,
被所有人刻意疏远的瘦弱身影——苏晚。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我的目光,
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地,移向照片的背景。那是公园的一片小树林,虚化的景深里,
隐约能看到远处还有其他游客的身影。就在苏晚身后不远的地方,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
站着两个人。左边那个,身形瘦高,佝偻着背,穿着一件深色的旧布衫,
脸上似乎架着一副圆形的墨镜,手里……好像还拄着一根细棍子?那模样,那轮廓,
尽管模糊不清,却与我脑海中那个路灯下的枯瘦身影,一点点地重合起来!
而右边那个……我屏住呼吸,眼睛几乎要贴到照片上,死死地盯着右边那个人。
那是一个女孩,穿着和苏晚一模一样的校服,同样瘦弱,同样低着头。但是,她的站姿,
她低头的角度……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寒,从尾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认识那个站姿!我认得!那是苏晚!可是……可是苏晚明明站在照片的前景角落里啊!
怎么会……怎么会在背景里还有一个她?!不,不对!我猛地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背景里那个站在瞎子身边的“苏晚”,她的头……抬起来了那么一点点。
隔着二十年的时光和模糊的像素,我依然能感觉到,
她那从照片深处穿透出来的、冰冷黏腻的视线,正牢牢地锁定在我的身上。她的嘴角,
似乎正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扭曲的……微笑。“咚——!”客厅里的老座钟,
沉闷地敲响了第一声。十一点半了。子时,将至。钟声像一柄冰冷的铁锤,
重重砸在我的耳膜上。咚——第二声。我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相册脱手掉落,
泛黄的照片散了一地。那个微笑,苏晚那个穿透二十年时光、凝固在模糊像素里的微笑,
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抽搐。不是幻觉!那本相册还摊在地上,
那张该死的照片就在那里,无声地嘲笑着我所有的侥幸。咚——第三声。跑!必须跑!
离开这个房子!现在!立刻!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客厅里乱转,背包!对,背包在哪里?
刚才扔在哪儿了?沙发!在沙发上!我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