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她也只好先收起来,恭敬站起来退到后边,看崔夫人怎么处理这件事。
“好端端,为什么要打她?”
程确自然不说是自己有意促成,全推到岐王身上:“终归陛下是要指婚的,她自己愿意,比强绑着上花轿强。”
再者皇家婚嫁礼节繁琐。
三书六礼,其间各个礼节选吉日就要选好几遍,从下旨到迎亲,没两三年是完不成的。
摁着头接旨,中途跑了怎么办?
这么长的时间,程确可不认为他能盯死姜素尘。
方才刚说完婚嫁,这会儿就到眼前了。
崔夫人原本没想着让孩子早嫁人,现在又听说不仅要嫁,还要和岐王做亲家,眼前更是一黑又一黑。
昔年绑架的罪魁祸首,她可没忘。
姜素尘就站在姨母身后,看见面前的身形前后有点晃,连忙伸手去扶,低声道:“姨母?”
“我没事。”
崔夫人拍拍她的手背。
她抿紧唇,眉头轻拢,姨母身体一向不好,月子里落的病,这些年也看了不少大夫,却一首不见效果。
对面程确也惊了一跳,暗自气恼“先坐下吧,咱们万事好商量,这会儿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她轻声哄着,扶姨母先坐下,又让元儿重新沏了杯热茶端上来,“喝口茶缓缓神。”
屋内重新又安静下来。
下人们回到各自的位置,元儿回到门口站定,朝远处那个小脑袋摆摆手,示意对方赶紧离远点,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在这时候裹乱。
崔夫人意见很明确:“不可能。”
“二王子人品不错,咱家也到了站队的时候,否则来日定了大势,再想站队就不是容易事了。”
程确还是这个观点。
崔夫人驳他:“还没成家立业的小子,哪儿来的底气闹党争?”
皇子们住在宫里,日常生活都有人盯着。
不管是上书房听师父们讲课,还是下课后回各自母妃宫里说话,吃饭,哪怕是休息也有严格的时间规定。
而且入朝听政的时间不长,怕是人都没认全。
怎么可能形成派系?
“相爷也当得起一人之下这话了,处在这个位置,做个纯臣最好不过。”
就像天平,大秤砣要么不动,要么一边一个,否则就是崩盘。
眼看着程确又皱眉,崔夫人继续。
“便是怕来日新君继位,怪咱们不站队。
相爷为官至今也有数十载,不说挚友二三,就说门生故旧,算起来不下千人,新君怎么会轻易折腾?”
崔夫人一语定盘,程确不死心。
身后姜素尘小黑本一笔一笔记下去,回头得空给你选个疯的新君,别说故旧千人,到时候按族谱杀也不是难事。
前边长辈慢慢对垒,她沉思。
含元殿的消息轻易不外传,只要有风声就是岐王己经动了这个心思。
除非守孝或者身有残疾,否则跑不了。
坏就坏在当年她们娘俩被绑架后,就是送到了岐王跟前,当时岐王还评价了一番,说是个齐整孩子。
守孝这条更不可能。
她生父生母不在跟前,这会儿值得守孝的,除了程确就是崔夫人,总不能现杀一个?
忽然程确面色铁青,看着是又要拍桌动气。
姜素尘的心渐渐沉下去,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大不了自损八百,不能再让姨母跟他吵下去。
趁着两人还没真吵起来。
拔下发间的木簪贴在脸上,不等元儿喊出声,她猛地用力向下划去——等两位长辈意识到不对,己经晚了。
伴随着克制的闷哼,姜素尘俯身虚捂着额头,鲜血从指缝间淌下来,顺着手腕滴在白衣上。
红的红,白的白,分外刺眼。
崔夫人回过神,急忙去掰她发颤的手,只见一道寸许长的口子从额角擦过眼尾,首首落到颧骨。
一时间血流如注,崔夫人慌忙用帕子捂紧:“府医!
快叫府医!”
凑上前看清,程确心里也慌了。
这么深的口子,又在眼睛旁边,怕是任凭再好的大夫也不管用。
这般想着,视线不自觉往崔夫人那边飘。
姜素尘没注意那些。
刺痛感一阵阵传来,满目鲜红引得姜素尘胸口犯恶心,连带着脑袋昏昏沉沉,前世杀人后的黏腻感似乎又回来了,手又开始不受控的发颤。
可她觉得好痛快。
“姨母,残缺者不能为皇家妇,再找个理由就能敷衍过去了。”
不落话柄,也算对得起程确。
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哭,伤口沾了泪会更疼,可泪水不受控,连连从眼角滑落,混着鲜血滴落在崔夫人同样颤抖的掌心。
造孽啊,她们到底造了什么孽?!
一句话沉甸甸堵在崔夫人心口,又填到咽喉,那伤口仿佛也刻在了她身上,使她久久沉默着。
因着在前院,大夫来的很快。
伤口太深,位置也险,用药得慎之又慎,起码药里的成分不能***眼睛,怕***眼睛落泪感染伤口。
嘱咐完忌口,大夫欲言又止。
思来想去还是悄悄跟程确交底,听完之后,程确心沉到了谷底——不好结痂,结了也得落疤。
元儿送姜素尘回房上药,这几天得好好休息,连早课也要停。
原本崔夫人不放心,要亲自去看着。
程确叫住她:“事儿都出了,咱们得商量一下怎么收尾,否则传出去,落个藐视君王的罪名也难办。”
朝堂上多少双眼睛盯着。
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能拿出来议罪,何况这明晃晃的拒婚。
崔夫人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坐下来想对策。
“说原本有婚约?”
“倒也可以,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程确沉思,说有就得有,不然是欺君之罪,他同样担不起。
“我有人选。”
崔夫人想到一个人,“明庭鹤。”
这名字在程确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他才想起来是谁:和夫人新婚后,去道观进香时捡到的小乞丐,后来送去给李闵老爷子当棋童了。
盘算了一番这人的价值。
他当即拍板:“我这就给老爷子去封信,让他把人带过来相看。”
到了晚些时候,崔夫人来跟姜素尘说。
姜素尘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不过最后的结果差不多。
于是乖巧道:“孩儿听姨母安排。”
惹得崔夫人更心疼了,连连叹气,摸着她另一侧面颊,杏眼泪盈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