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朕的PPT呢?
……该死的996福报。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下一秒,却被一阵极其夸张的嚎哭声硬生生吵醒。
“皇爷!
您可算醒了!
您要是龙驭宾天,老奴…老奴可怎么活啊——”这声音尖细刺耳,带着一种刻意到令人不适的悲切,像是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
陈默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而是明黄色的锦绣帐幔,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雅的龙涎香气。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到一个穿着绯色蟒袍、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正跪在龙榻前,哭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旁边还侍立着几个噤若寒蝉的小太监和宫女。
这是……在拍戏?
不对,这触感真实的锦被,这雕刻着蟠龙的床柱,还有眼前这人身上那身只有在博物馆画册里才见过的服饰……一个荒谬且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白皙、修长,却明显缺乏锻炼的痕迹,绝非他那双因长期敲代码而略带薄茧的手。
“镜子……”他听到自己发出一个陌生而略显虚弱的年轻声音。
老太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涕泪,尖声呵斥道:“没听见皇爷的话吗?
快!
铜镜!”
一面精美的缠枝花铜镜被宫女颤抖着捧到他面前。
镜子里,是一张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孔,脸色有些苍白,眉眼清秀,但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属于另一个灵魂的茫然。
这张脸,陈默在历史书上见过——明朝天启皇帝,朱由校!
我……我成了那个著名的木匠皇帝?!
巨大的冲击让他一阵眩晕,几乎要重新栽倒回去。
老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一脸关切:“皇爷,您大病初愈,龙体要紧,还需好生静养啊……”陈默,不,现在是朱由校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多年的项目经理生涯让他养成了越是危机时刻越要稳住心神的习惯。
信息,他现在最缺的是信息。
眼前这个老太监,称呼皇帝为“皇爷”,又自称“老奴”,这副尊荣和权势……除了那位鼎鼎大名的“九千岁”魏忠贤,还能有谁?
“魏……伴伴?”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努力模仿着记忆中古装剧的腔调。
“老奴在!
老奴在!”
魏忠贤脸上瞬间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宠,“皇爷有何吩咐?”
果然是这尊瘟神!
朱由校(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阉党专权,自己这个皇帝搞不好就是个随时可能“被落水”的傀儡。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宫女轻柔的通报声:“皇爷,皇后娘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凤冠霞帔的年轻女子便疾步走了进来。
她容貌端庄秀丽,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忧色,见到坐起的朱由校,眼圈瞬间就红了。
“陛下!”
她快步走到榻前,声音哽咽,“您终于醒了,臣妾……臣妾真是担心死了。”
这便是天启皇帝的皇后,张嫣了。
历史上以贤德著称的女子。
朱由校看着她真情流露的模样,心中稍暖。
在这危机西伏的深宫里,这或许是他暂时可以信赖的……自己人?
“让皇后担心了,朕……无碍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张皇后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色,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魏忠贤,欲言又止。
魏忠贤何等精明,立刻笑着道:“皇爷洪福齐天,自有祖宗庇佑!
如今醒转,实乃我大明之幸!
只是皇爷,您昏迷这三日,朝中积压了不少政务,您看……”来了。
朱由校心中冷笑。
这是迫不及待地要来试探,或者说,继续掌控朝政了。
若是原来的朱由校,恐怕会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一句“朕知道了,一切由伴伴处置便是”。
但他不是。
他是陈默,一个在职场摸爬滚打,深谙汇报、流程和KPI之道的现代社畜!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疲惫与“恍惚”的神情,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殿内所有人都听清:“政务……不急。
朕此番昏迷,神游太虚,得蒙太祖高皇帝入梦训示……太祖高皇帝”五个字如同惊雷,在安静的寝宫内炸响。
魏忠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微缩。
张皇后也惊讶地掩住了朱唇,美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周围的太监宫女更是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头都不敢抬。
太祖朱元璋!
那可是大明王朝的缔造者,所有朱家子孙的精神图腾!
他老人家托梦,这意义非同小可!
朱由校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稍定。
很好,这个“虎皮”扯得有效果。
他继续用那种带着点梦呓般的语气说道:“太祖言,后世子孙不肖,致使朝政疲敝,效率低下,奏章往来,如老牛拉车,徒耗光阴……”魏忠贤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太祖圣皇帝,可有良策教谕?”
朱由校的目光转向他,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带着一种“刚刚想起”的表情:“太祖确有圣谕。
魏伴伴,你方才说,有政务要奏报?”
“是……是……”魏忠贤心里有些打鼓。
“那好。”
朱由校点了点头,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丝他在现代开会时的腔调,“既然如此,便依太祖梦中所授之法试行。
魏伴伴,朕问你,你此番奏报,核心目标为何?
预期达成何种效果?
现有数据支撑何在?
所需资源几何?
可能遇到的风险与应对预案,又是什么?”
一连串现代项目管理中的专业术语,如同疾风骤雨般砸向魏忠贤。
魏忠贤彻底懵了。
他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茫然和困惑。
目标?
效果?
数据?
风险预案?
这……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太祖皇帝怎么会梦到这些稀奇古怪的词儿?
他支支吾吾,半晌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老奴……老奴只是想禀报皇爷,关于……关于辽东的军饷,还有……还有江南的税银……太笼统了!”
朱由校眉头微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如此汇报,效率太低,如何能精准决策?
岂不辜负了太祖他老人家的殷切期望?”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梦中的细节,然后对旁边一个有点文化、正在发呆的秉笔太监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太监连滚爬爬地过来。
“取纸笔来。”
朱由校吩咐道,然后一边思索一边说,“朕说,你画。
太祖梦授,凡奏报国事,需按此‘表格’呈递。”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口述,太监执笔,在一张宣纸上,画下了一个简陋却结构清晰的表格框架。
“此处,填写‘奏报事项摘要’。”
“此处,列明‘背景与现状’。”
“这里,是‘核心目标与关键指标’……下面,分列‘行动计划与步骤’、‘所需资源预算’、‘风险评估与对策’……最后,留空给上级……呃,给朕来填写‘审批意见’。”
一个简化版的、手绘的“项目计划书”或者说“PPT雏形”,在这个古老的帝国宫殿中,首次露出了它超越时代的面容。
朱由校看着那张墨迹未干的“表格”,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其递给己经石化状态的魏忠贤。
“魏伴伴,朕看你一时也难以准备周全。
无妨,太祖仁厚,许你三日时间。”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就以此辽东军饷事宜为例,三日后的辰时,朕要看到你用这份‘太祖表格’,在乾清宫朝会上,向朕与满朝文武,做一次清晰的、有效率的‘工作汇报’。”
他特意加重了“工作汇报”西个字。
“记住,务必数据详实,条理清晰,目标明确。”
朱由校靠在软枕上,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朕累了,都退下吧。
朕要好好回味一下太祖的教诲。”
魏忠贤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宣纸,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混杂着震惊、茫然、惶恐,以及一丝极力掩饰的恼怒和不安。
他本能地觉得这事情透着诡异,皇帝醒来后简首像换了个人!
可“太祖托梦”这面大旗实在太硬,他根本不敢当面质疑。
“老奴……老奴……遵旨。”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了这句话,然后躬身,倒退着离开了寝殿,脚步都有些虚浮。
张皇后也满心疑惑地告退了,临走前,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龙榻上的丈夫,眼神复杂难明。
转眼间,寝宫内只剩下朱由校一人。
他脸上的疲惫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而清明。
他轻轻摩挲着身下光滑的锦被,感受着这具年轻身体里蕴含的、名为“皇权”的庞大力量。
开局的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用“太祖托梦”和“绩效表格”,打乱了魏忠贤的节奏,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但这还远远不够。
阉党、东林党、辽东的战事、国库的空虚……一个个巨大的挑战如同乌云般笼罩在这个帝国的上空。
他,一个来自现代的社畜,真的能在这历史的洪流中,撬动命运的杠杆吗?
朱由校(陈默)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自嘲又充满决意的微笑。
“好吧,既然来了……那就让这大明朝,卷起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