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姐入宫，我靠摆烂成皇后。1爹把那身凤冠霞帔抱进来的时候，我正在院里啃萝卜。
“咔嚓”一口，萝卜脆得很。“阿梨，换上它。”爹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晒了一夏天的树皮。
我没啃声，继续啃萝卜。这萝卜是我自家种的，甜，水多。娘从屋里出来，眼睛红得像兔子。
她抢过爹手里的衣服，抖开。红的布，金的线，在太阳底下晃人眼。“梨，
你姐她……她跑了。”娘的声音发抖。我停了嘴，把剩下的半截萝卜扔给旁边趴着的土狗。
土狗汪汪叫两声，尾巴摇成风车。我知道阿杏姐跑了。她昨天半夜来我屋里，
塞给我一个硬邦邦的布包，里面有几十个铜板。她说：“阿梨，替姐活下去。”我没说话。
她从小就不爱念书，就爱舞刀弄枪，她说她要去闯江湖，当个女侠。现在，她大概真的去了。
宫里来要人，说皇帝点了我们家的阿杏。阿杏是县里头一份的美人，诗写得好，琴弹得也好。
我呢，我只会啃萝卜。“我不去。”我把话说出来。这三个字，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爹一巴掌扇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由不得你！”他吼，“不去，我们全家都得死！
你姐毁了这门亲，是拿全家的命在赌！你不去，就是个死！”娘扑过来抱住我，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梨啊，娘求你了，就当可怜我们……”我看着娘的头发，
一夜之间白了好多。爹的手还在抖，他打我，他也怕。我还能说什么呢。这就是命。
人活在世上，好多事，由不得自己。我接过那身衣服，那布料滑溜溜的，冰得人骨头疼。
2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一顶轿子就停在了家门口。来接人的是个老太监，
说话尖声尖气的，像指甲划过铁皮。“就是你了？快点，别磨蹭。”我娘给我梳的头，
一遍又一遍，手抖得梳子都拿不住。她往我头上插了一支最素的银簪子，那是她的嫁妆。
爹站在一旁，不说话，背着手，看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我没哭。眼泪这东西，
流出来也换不回啥。我钻进轿子，帘子放下来的那一刻，我听见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轿子颠啊颠，像在水里漂。我没掀开帘子看。我知道，外面再好，也跟我没关系了。
宫门口好大的门，金色的钉子，红的墙。好多当兵的站着，眼睛直勾勾的，不看你，
又像把你里里外外都看透了。老太监领着我，走啊走。青石板路，又长又滑。
两旁的房子一个样，高高的屋顶，弯弯的角。走了好久，到了一个地方。他说这是坤宁宫，
以后我就住这儿。里面全是人。穿宫装的，穿粗布衣服的，全跪在地上。“参见娘娘。
”我吓了一跳，腿一软，差点也跪下去。旁边一个叫春禾的宫女扶住了我。“娘娘，
您是主子。”我点点头，不知道说啥。我嘴笨，从小就不会说好听话。她们把我按在椅子上，
给我端来茶。茶是热的，有股花香味。我捧着茶杯，手还是冰的。
春禾在我耳边小声说：“娘娘，今晚，皇上会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3天黑透了，屋里点着灯，亮堂堂的，可我还是觉得冷。春禾她们给我脱了外衣，换上睡袍。
那料子软得像水，贴在身上，凉飕飕的。我坐在床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重一轻。然后是门被推开的动静。我抬起头。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黑衣服，上面绣着金色的龙。他很高，脸在灯光下看不真切，
但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很亮，像星星。他摆摆手，屋里的人都退下去了。
屋里就剩下我们两个。我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喘。我从没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个屋里待过。
他走到桌边，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你就是阿杏？”他开口了，声音不高，但很清楚。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是。”我心里打着鼓。他会不会看出来我不是？阿杏姐比我白，
比我瘦，手指也比我细。我常年干活，手上有茧子。他走过来，在我面前站定。
我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烧的香，说不上来是啥味。“抬起头来。
”他说。我慢慢抬起头，还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看他的下巴。他的下巴有点青，
是胡子茬。他突然笑了。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他。那双眼睛真亮啊，
像两潭深水，能把人吸进去。“你不是她。”他说，声音里听不出是喜是怒。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完了。我想。这下完了。我们全家都得完。4我闭上眼，
等着他发火。等了半天，没动静。我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他正看着我，
脸上还是那副说不出啥表情的样子。“你姐姐叫什么？”他又问。“阿……阿杏。”“你呢？
”“阿梨。”“梨？哪个梨？”“梨花的梨。”我小声说。他松开手，转身走回桌边，
又坐下了。“阿杏为什么不进来宫？”他问。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姐说了，
是她自己要跑的，不能连累家里。“不说？”他喝了口茶，“不说，我就把你家人都抓起来，
一个个审。”我心里一抖。我信他这话。他是皇上，他想干啥就能干啥。“她……她不想来。
”我到底还是怕了，“她说她想去当女侠。”我说完，就等着他判我死罪。谁知道，他听了，
又笑了。这次笑出声了，肩膀一抖一抖的。“女侠？”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好，
好一个女侠。”我彻底懵了。他这是啥意思？他看着我，看了半天。“行吧。”他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阿杏了。”我愣住了。“皇上，我……”“你想死？”他打断我。
我拼命摇头。“那就当你的皇后。”他说，声音冷了下来，“当好你的阿杏。
别让我发现你做了多余的事。别让我听见你说了多余的话。”他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口。
“晚安觉吧，朕去别处。”门开了，又关上。屋里又只剩下我一个。我腿一软，
直接坐到了地上。心脏还在咚咚咚地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活下来了。今天晚上，
我活下来了。5第二天早上，天一亮我就醒了。春禾她们进来伺候我梳洗。她们动作很轻，
好像我是个纸糊的人。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擦了粉，嘴唇点了红，头发梳得高高的，
插满了珠子。这哪是我阿梨啊，这就是个陌生人。“娘娘，您用早膳。
”一个小宫女端来托盘。我一看，白粥，几碟小菜。跟我家里吃的差不多。我拿起筷子，
夹了一口咸菜。嗯，有点咸。我正吃着，
外面太监喊了一声：“皇上驾到——”我一口粥差点喷出来。他昨天不是说不来了吗？
萧衍走了进来，今天他穿了身明黄色的袍子，显得人很精神。他身后还跟着一帮人。
“都退下。”他挥挥手。屋里又清净了。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吃饭。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筷子都拿不稳了。“这么早就吃上了？”他问。“嗯……饿了。
”我老实回答。他拉过一张椅子，在我对面坐下了。“给朕也盛一碗。”我愣住了。
皇上要跟我一起吃饭？春禾她们赶紧又拿了碗筷来。我给他盛了碗粥。他接过去，
呼噜呼噜就喝开了，吃得比我还快。我看着他，忘了吃。“看什么？”他抬头，
“朕脸上有米？”“没……没有。”我赶紧低下头，扒拉碗里的粥。“你姐姐，
”他一边吃一边说，“她从不跟朕一起吃饭。她说，没有规矩。”我没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啥。“你这样，挺好。”他说。我心里直犯嘀咕。我这样，是哪样？
没规矩的样子吗？吃完饭，他没走。就在我屋里东看看，西看看。
拿起我放在桌上的那个布包，打开来看了看。里面是那几十个铜板。“你姐姐的？”他问。
“不是，是我的。”他捏起一个铜板，在手里抛了抛。“穷酸。”他说。我瞪了他一眼。
他看见我瞪他，又笑了。他把铜板扔回布包里，转身走了。我看着他背影，心里乱糟糟的。
这个皇上，真是个怪人。6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萧衍每天都来我这儿，来了也不干啥，
就跟我一起吃饭，或者坐在那看我发呆。宫里的人都传疯了，说新皇后独得圣宠，
把华妃都给比下去了。华妃？我听春禾说过，是宫里最得宠的妃子，家里有权有势。
我可不想啥圣宠。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待着，别出事。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瞌睡。
一个宫女过来，说华妃来了。我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她长得真好看，眼睛往上挑着，红嘴唇。她走到我面前，
也不行礼，就那么站着。“妹妹这日子，过得可真清闲。”她开口了，声音又甜又腻，
像裹了蜜糖。我站起来，也不知道该说啥，只好点了点头。“姐姐坐。
”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她倒也不客气，一撩裙子就坐下了。“听说皇上天天往妹妹这儿跑？
”她用手帕捂着嘴笑，“妹妹有什么好法子，能拴住皇上的心，也教教姐姐呗？
”我心里发毛。这话里有刺。“我……我啥法子也没有。”我说，“皇上爱来就来，
我管不着。”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是吗？”她往前凑了凑，
“妹妹可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这宫里，不是什么人都能待的。”我看着她，没说话。
我能有啥心思？我只想活命。她见我不说话，大概觉得没意思，站起身来。“姐姐还有些事，
就不陪妹妹了。”她走了，走的时候，还用眼角瞟了我一下。我看着她的背影，
长出了一口气。这地方，真是连打个盹都不得安生。7过了几天，出事了。华妃送来一盆花，
说是她宫里新开的，给我赏玩。春禾把花捧进来，那花开得真大，红得像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