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陈汐的祖宅坐落在老城区一条青石板巷的深处，闹中取静。推开斑驳的木门，是一个小小的天井，墙角生着厚厚的青苔，一口废弃的石缸里积着雨水，倒映着方寸天空。几间瓦房虽然老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了无数种药材的陈香，沁人心脾。
这里的时间流速仿佛与外面那个喧嚣浮躁的城市不同。陆青禾一踏进来，就感觉周身那层无形的、来自蚀气的压抑感减轻了不少。她凝神感知，发现院子里的蚀气浓度确实明显低于医院和街道，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或净化了。
“祖上留下的老房子，有些年头了。”陈汐引着陆青禾走进一间充当书房兼工作室的房间。四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药柜，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靠窗是一张宽大的榉木书案，上面摆放着研钵、戥子、铜刀等炮制工具，以及几本摊开的、纸页脆黄的古籍。
“这里的药材气息，尤其是那些存放多年的金石类和香类药材，似乎能自然形成一种屏障。”陈汐解释道，指了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紫铜香炉，里面有些灰白色的香灰，“那是用沉香、檀香、苍术等药材特制的‘辟秽香’，平时偶尔点一下，能清净环境。”
陆青禾点了点头，这印证了她的感知。看来，利用特定药材对抗蚀气，并非空谈。
“我们开始吧。”陈汐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他小心地从药柜深处取出几个密封的陶罐，打开后，里面分别是色泽鲜红如血的辰砂（朱砂上品）、带有天然磁性的黝黑色磁石碎块、以及色泽金黄透明的琥珀碎料。
“根据笔记记载，以及我对蚀气特性的观察，初步设想是制作两种辅助品。”陈汐一边熟练地用铜药碾研磨着磁石，一边说道，“一种是‘镇脉粉’，以磁石粉为主，辅以少量朱砂粉和雄黄粉，利用磁石扰动的特性干扰蚀气场，朱砂雄黄辟秽镇邪。可在施针前，用少许涂抹于针身中段，或撒在主要穴位周围。”
“另一种是‘安神香囊’，以琥珀粉为主，配合沉香、茯神末等，置于患者枕边或随身携带，能安定被蚀气扰动的心神，稳固魂魄。对于那个流浪汉那种情况，或许能起到一点辅助作用。”
陆青禾仔细听着，同时拿起一小撮研磨好的磁石粉，放在指尖，凝神感知。果然，这磁石粉周围似乎形成了一个微弱的、无形的力场，将空气中游离的蚀气微微排开。而朱砂粉则给她一种沉静、肃杀的感觉，仿佛能镇压躁动。
“效果确实存在。”陆青禾肯定道，“但如何与针法结合，还需要实践。”
她看向陈汐，“你之前提到，看到高鹏大量取用朱砂和磁石？”
陈汐神色凝重起来：“是的，而且我后来特意留意了药库的出库记录，他们用的名义是‘新型消毒剂原料研究’，但审批流程很模糊。我担心……他们是不是也在尝试用类似的方法，但目的不明。”
高鹏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们想做什么？
“我们先专注于眼前。”陆青禾压下疑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病例，试验‘镇脉粉’的效果。”
机会很快再次出现在急诊科。一个老年冠心病患者，因情绪激动后突发心前区压榨性疼痛，伴有强烈的濒死感和恐慌。心电图显示急性心肌缺血，舌质紫暗，苔白腻，脉象沉细涩结。西医常规处理的同时，患者依旧烦躁不安，冷汗淋漓。
陆青禾查看病人时，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阴冷的蚀气盘踞在他的心脉区域，如同冰锥，加剧了血管的痉挛和气血的瘀滞，也放大了他的恐惧情绪。
“准备针灸辅助治疗。”陆青禾对旁边的护士吩咐道，同时向陈汐使了个眼色。
陈汐会意，趁人不注意，将少量混合好的“镇脉粉”悄然递到陆青禾手中。
陆青禾选穴：内关（心包经络穴，宁心安神，宽胸理气）、膻中（心包募穴，气会，调畅心胸气机）、厥阴俞（心包背俞穴，通调心气）。
她先以常规“凝神”针法刺入内关。针下得气，但能感觉到经气运行受到蚀气的明显阻碍，如同在泥泞中前行。
随即，她指尖蘸取微量“镇脉粉”，在刺入膻中穴的毫针中段轻轻一抹。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当针尖携带着那细微的磁石朱砂粉末刺入穴位时，陆青禾清晰地“感觉”到，针尖周围的蚀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产生了一圈无形的涟漪和扰动！那层阴冷黏滞的阻碍感瞬间减弱了大半！
她立刻抓住机会，神意贯注，捻转行针。这一次，导引之气顺畅了许多，直接作用于壅塞的心脉。同时，她能感觉到那“镇脉粉”似乎在与针感共振，在穴位局部形成了一个微弱的净化场，持续排斥着试图重新聚拢的蚀气。
紧接着，她依法施针于厥阴俞。
三针联动，配合“镇脉粉”的辅助，效果立竿见影。
病床上，那位原本烦躁不安、冷汗直冒的老人，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胸口剧烈的疼痛感明显减轻。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喃喃道：“舒……舒服多了……好像一块大石头搬走了……”
监护仪上，心率逐渐平稳，血氧饱和度稳步上升。
周围的医护人员再次目睹了这“神奇”的一幕，看向陆青禾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只有陆青禾自己知道，这一次，不仅仅是针法的力量。
他和陈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的神色。
“镇脉粉”有效！它能显著增强“凝神”针法驱散和隔绝蚀气的效果！
然而，就在陆青禾刚刚收针，精神略有松懈之际，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明显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蛇，骤然掠过她的感知！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她背脊瞬间绷紧！
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电，扫向抢救室门口。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来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
但陆青禾可以肯定，刚才绝对有人在暗中观察她，并且，那股窥视感中，夹杂着一丝与蚀气同源、却又更加凝练和……具有目的性的阴冷气息！
是高鹏？还是他背后的人？
他们果然在盯着自己！
陆青禾的心沉了下去。对方的反应速度比她想象的更快，而且，似乎也掌握着某种运用“气”或者类似力量的方法。
这场暗中的较量，已经悄然升级。
她不动声色地交代好病人的后续注意事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内心深处，警惕的弦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对方在暗处，她在明处。而且，对方的目的不明，手段未知。
必须尽快行动了。西区旧钢铁厂，不能再等。
她需要在那双窥探之眼反应过来之前，抢先一步，找到更多关于蚀气的秘密，找到可能存在的源头或节点。
夜色，或许能提供最好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