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处有一片石坛，层层台阶盘旋而上，最顶端镶嵌着一只巨大的石眼。
那石眼半开半阖，仿佛在呼吸。
每当夜幕降临，它便缓缓睁开，雾气从瞳孔中涌出，笼罩整个山门。
沈洛带着林湛立在石坛下。
“每月初七，是我宗的‘吞灵祭’。”
沈洛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日常琐事。
“所有筑基弟子都要参加。
今日，你将见证雾的真相。”
林湛抬头，只觉那石眼的凝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心口的印记隐隐发烫，似乎在回应那目光。
台上己经聚集了数十名弟子，衣袍皆灰，神情恍惚。
石坛中央摆着一口铜鼎，鼎内翻滚着浓稠的雾液，像煮沸的灵魂。
一名身披黑雾的长老走出，声音低沉而空洞：“雾即神，神即道。
以灵养雾，以雾返神。
祭，始。”
话音落下，所有弟子同时闭眼运息。
林湛看见他们胸口的眼印同时亮起，雾气从西面八方汇入铜鼎，化成无数影子在其中挣扎。
那些影子在尖叫。
他分不清那是不是幻觉，但那些声音清晰得像就在耳边：“放我出去！”
“不要，不要让我被看见”不知怎么的，林湛的胃里一阵翻腾。
忽然，沈洛望向林湛低声道：“林湛，该你了。”
林湛抬头，沈洛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雾会挑选它的仆从。
若祂看中了你，你就能进内门。
若不能....”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
“那你就成为祭品。”
林湛心中一沉。
他明白了。
所谓“吞灵祭”，根本不是神献于灵，而是以修士自身为供物。
那雾，不是灵气，是被吞噬的灵魂！
铜鼎的雾涌动起来，仿佛闻到了什么。
一道雾影自鼎中升起，缓缓伸向林湛。
那影子没有形体，只有无数眼在其中闪烁。
它靠近时，林湛的脑海中响起低语：“你想活吗？”
“若想活，就吞噬别人。”
声音温柔，却带着诡异的亲切感。
林湛浑身发冷，牙关紧咬。
他忽然看到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弟子，身体发出淡淡的光，那是灵魂的波动。
雾影似乎在引导他。
“吞了他，你就能活下去。”
那一瞬间，林湛的心中有两个声音在撕扯。
“杀了他，否则你会死。”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雾影愈加逼近，他体内的灵息自行暴动，掌心的眼印疯狂旋转。
血液涌上喉咙，视线模糊成一片白。
然后世界安静了。
林湛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等他恢复意识时，身旁的弟子己经倒地，身体干瘪，眼珠空洞。
而他的体内，灵气滚烫如火。
沈洛看着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错。”
他说，“雾选中了你。”
林湛的手在颤。
他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体内流转——那不是灵气，而是别人的生命。
他想吐，却吐不出来。
祭坛散场后，沈洛将他带到一处密室。
墙上挂着一面黑色幡布，布上绘满眼形符纹。
“从今日起，你是我座下弟子。”
沈洛淡淡道，“雾之道，不靠天资，而靠吞噬。
只要你敢吃，你就能活得更久。”
“那被吞噬的呢？”
林湛声音嘶哑。
“他们本该如此。”
沈洛神色冷漠，“弱者供养强者，强者以此维系神智。
若不吞噬，你早晚会被雾反噬，化作疯魔。”
他走近一步，低声道：“修仙，不过是换一种方式吃人罢了。”
林湛的呼吸急促起来。
“前辈，若这条路注定通往疯狂，为何还修？”
沈洛笑了笑：“疯，总好过死。”
他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明夜，来后山。
我要教你真正的‘吞光诀’。”
林湛久久站在原地。
屋外雾气翻腾，他能听见雾里有无数灵魂的低语，像潮水一样拍打在识海。
他的手掌发烫，那只眼印微微张开，似乎在呼吸。
母亲的玉戒在胸口轻轻颤动，仿佛有人在里面低语。
“湛儿……别修……”他忽然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光。
“不，娘。
我要修我要看看，这条路的尽头，到底是谁在笑。”
夜深。
雾隐宗的祭坛上，雾眼重新闭合。
但在那雾的深处，一道更巨大的眼缓缓睁开，注视着山中万千修士。
那目光穿透山壁，轻轻掠过林湛的身体。
“新的放牧者……终于生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