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安咳得像台快散架的鼓风机时，正蹲在出租屋狭小的厨房地上，盯着冰箱里最后半根过期的火腿肠发呆。
三月的江城还裹着湿冷的风，窗户缝漏进来的气流吹得他后颈发僵，可胸口的灼痛感却像团烧红的炭，顺着喉咙往上窜。他慌忙用手背去捂嘴，指缝里立刻渗出血丝，滴在灰扑扑的瓷砖上，像朵难看的小红花。
“操……又来。”
他骂了句脏话，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撑着冰箱门想站起来，膝盖却软得发颤，整个人顺着冰冷的柜面滑下去，后背重重撞在橱柜上，震得碗碟架上的泡面桶哗啦响。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火腿肠包装袋上的字扭曲成一团黑影，耳边嗡嗡的，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他知道，这是家族那该死的“短命诅咒”又发作了——林家世代做天师，却偏偏传下一个怪病，男丁活不过三十岁，死的时候都像他这样，咳着血，连口气都喘不匀。
今天是他三十岁生日。
早上出门时，楼下王阿姨还塞给他一碗煮鸡蛋，笑着说“小九啊，三十岁是大生日，得好好过”，他当时还点头应着，心里却跟揣了块冰似的——他哪有机会好好过。祖传的罗盘早就被他拿来压泡面桶了，画符的黄纸用来给邻居家小孩写作业赚点零花钱，所谓的“天师本事”，在这个连鬼都忙着打工的现代都市里，屁用没有。
他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屏幕裂着三道纹，还是三年前二手市场淘来的。想给唯一的远房表哥打个电话，让对方来收尸时别嫌他出租屋脏，手指刚碰到拨号键，手机突然自己亮了，弹出一个绿色的弹窗，没有APP图标，只有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低于10%，符合“僵尸养成系统”绑定条件，是否绑定？
“什么玩意儿……”林九安以为是临死前的幻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不忘吐槽，“诈骗短信都追到阎王爷门口了？”
他想按“取消”，手指却不听使唤，反而重重按在了“确认”上。下一秒，手机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不是他熟悉的铃声，而是一种像金属摩擦的机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
系统绑定成功！宿主：林九安。当前生命值：7%。续命任务开启：培养指定僵尸女友，使其好感度达到100，即可解除家族诅咒，恢复正常生命体征。
新手福利：僵尸女友已送达至宿主指定储存点（冰箱冷冻层），请尽快唤醒，避免细胞活性流失。
冰箱冷冻层？
林九安猛地睁大眼睛，胸口的痛感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他挣扎着爬起来，扶住冰箱门，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出租屋的冰箱是老式双开门的，冷冻层里除了剩了半袋的速冻饺子、一块冻硬的五花肉，还有……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冷冻层的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着冰碴子的冷风钻进衣领，冻得他一哆嗦。视线扫过那些熟悉的食物，最后停在冷冻层最里面的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人。
一个女孩。
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裙摆皱巴巴的，头发乌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皮肤白得像瓷，在冷光下几乎透明，连血管都能隐约看见。她蜷缩着身体，双手抱膝，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层薄霜，像极了橱窗里的洋娃娃，只是毫无生气。
林九安的心脏“咚咚”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荒谬——系统？僵尸女友？这他妈是科幻片还是恐怖片？他伸手想去碰，指尖刚碰到女孩的胳膊，就被那刺骨的冰冷吓了一跳，跟摸在冰块上似的。
“喂……你没死吧？”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发颤。
女孩没反应，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连呼吸都没有。林九安咽了口唾沫，又伸手去探她的鼻息——一点气流都没有。
死了？
那系统说的“僵尸女友”是真的？
他正愣着神，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还夹杂着男人的叫骂声：“林九安！开门！欠老子的五百块钱该还了！再不还，老子砸了你这破屋！”
是楼下的黄毛，之前跟他赌球输了钱，硬说是林九安出老千，逼他借了五百块“损失费”，这几天天天上门催债。
林九安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哪有力气跟黄毛掰扯？而且……冰箱里还躺着个“僵尸”，要是被黄毛看到，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
他慌忙想把冷冻层的门关上，可手刚碰到门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冰块融化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女孩的眼睛睁开了。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瞳孔很大，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林九安。睫毛上的霜已经化了，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连衣裙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你……”林九安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调料架，酱油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门外的敲门声更响了，黄毛的声音也更嚣张：“林九安！你他妈再不开门，老子踹门了！”
女孩听到声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原本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什么。她慢慢从冷冻层里爬出来，动作有些僵硬，像提线木偶，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冰箱门才站稳。
她的个子不高，只到林九安的肩膀，连衣裙上还沾着冰碴子，冻得她皮肤泛着青白色。可她却像感觉不到冷似的，只是转头看向门口，耳朵微微动了动。
“吵。”她开口说话了，声音很轻，带着点沙哑，像刚睡醒的孩子。
林九安还没来得及回应，“哐当”一声，门被黄毛踹开了。黄毛带着两个小弟，吊儿郎当地走进来，看到林九安扶着墙，脸色惨白，嘴角还有血迹，顿时笑了：“哟，林天师这是要成仙啊？咳得跟快死了似的，还敢欠老子钱？”
黄毛的目光扫过屋里，最后落在了站在冰箱旁的女孩身上，眼睛一下子亮了：“嚯，林九安可以啊，都快死了还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妞？这皮肤白的，跟没见过太阳似的。”
他说着，就伸手想去拍女孩的肩膀：“小美女，跟哥哥走呗，别跟着这快死的穷鬼……”
他的手还没碰到女孩，女孩突然动了。
她的动作快得像阵风，林九安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挪过去的，只看到黄毛“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被女孩掐着脖子按在了墙上。女孩的眼神变了，原本空洞的黑瞳里布满了血丝，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闪着寒光。
“不准碰他。”女孩的声音还是很轻，可语气里却带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冷意，掐着黄毛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黄毛的脸涨得通红，舌头都伸出来了，双手拼命地抓着女孩的手腕，却像抓在铁上似的，纹丝不动。
两个小弟吓得脸色惨白，站在门口不敢动，嘴里喃喃着：“怪物……她是怪物……”
林九安也懵了。他看着女孩小小的身子爆发出的惊人力量，看着她眼里的血丝和尖牙，脑子里只有系统的那句话——“僵尸女友”。
是真的……她真的是僵尸。
女孩似乎察觉到黄毛快不行了，松开了手。黄毛“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看女孩的眼神像看鬼一样，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嘴里喊着：“鬼啊！有女鬼啊！”
两个小弟也跟着跑了，门都没关，冷风灌进来，吹得窗帘哗啦响。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女孩和林九安两个人。女孩站在原地，眼里的血丝慢慢褪去，尖牙也收了回去，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懵懂的样子，只是看着林九安，眼神里多了点困惑。
就在这时，林九安的手机又“叮”了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僵尸女友完成“保护宿主”行为，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
新手任务发布：为僵尸女友提供第一份“食物”（注：非人类血液，可选动物肝脏、生肉等，避免引发人类恐慌）。任务时限：2小时。超时将扣除宿主5%生命值。
林九安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又抬头看着女孩。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摸了摸肚子，小声说：“饿……”
他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刚才因为紧张压下去的灼痛感再次翻涌上来。生命值7%，任务时限2小时，超时扣5%，也就是说，他只剩下2小时的时间去给这个刚认识不到半小时的僵尸女友找“吃的”，否则就会只剩2%的生命值，可能真的熬不过今天。
时间锁像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而空间锁，就是这间破旧的出租屋，和门外那个刚刚被吓跑、可能会搬救兵回来的黄毛。
更让他纠结的是道德挑战——他是天师世家，祖上代代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现在却要给僵尸找吃的，养僵尸当女友，这要是被祖上知道，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可他不想死。
他看着女孩那双干净又懵懂的眼睛，想起刚才她毫不犹豫地保护自己的样子，想起系统说的“解除诅咒”，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你……想吃什么？”林九安艰难地开口，声音还有点发颤。
女孩歪了歪头，眼神落在冰箱里那块冻硬的五花肉上，小声说：“肉……”
林九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块五花肉还是他上周特价买的，本来想炖个汤，结果一直没力气弄。他深吸一口气，扶着墙走到冰箱前，拿出五花肉，又找了把菜刀，笨拙地切了一小块，递到女孩面前：“这个……可以吗？”
女孩接过肉，没有立刻吃，而是看着林九安，似乎在确认什么。过了几秒，她才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啃起来。她的动作很斯文，不像电视里的僵尸那样狼吞虎咽，只是牙齿咬在生肉上的“咯吱”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九安看着她吃，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不知道养着这个僵尸女友会带来什么麻烦，更不知道那个诡异的系统还有多少离谱的任务在等着他。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不是系统提示，而是一条短信，发件人是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句话：
“林九安，你以为藏起‘实验体’就没事了？我们很快会找到你的。”
林九安的心脏猛地一沉。
实验体？他们说的是女孩？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停下了咀嚼，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担忧：“你……不舒服？”
林九安看着女孩，又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短信，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不知道这个发短信的“他们”是谁，也不知道女孩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卷入的，到底是一个简单的续命任务，还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窗外的霓虹透过没关的门照进来，落在女孩沾着肉屑的嘴角上，也落在林九安苍白的脸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任务时限还在倒计时，而那个未知的威胁，已经悄然逼近。
他知道，从绑定系统、打开冰箱看到女孩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而这场改变的背后，是生是死，是救赎还是深渊，他一无所知。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这一切——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刚刚救了他、还在懵懂啃着生肉的僵尸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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