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吃了个12块钱的红油抄手。
我妈看到消费记录,直接在家庭群里炸了锅。
“谁家姑娘这么败家?谁养得起你这种祖宗?!”
大一开学第三天,我被全家扣上了“挥霍无度”的帽子。
更可笑的是,我爸竟然当晚就打电话,逼我休学去打工。
可他们不知道,那笔钱,根本不是我的。
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嗡鸣声像一群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苍蝇,搅得我心神不宁。
屏幕上,“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提示已经飙到了99+。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预感攥住了我的喉咙。
果然,点开就是我妈那条标志性的、超过50秒的长语音。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音量调到最低,凑到耳边。
尖锐、高亢的声音还是穿透了听筒,钻进我的耳膜,刮得我生疼。
“林溪!你真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是吧!我跟你爸省吃俭用供你上大学,你倒好,开学三天就学会大手大脚了!12块钱!你吃的是金子做的抄手吗?我们一天菜钱都不到12块!你还有没有良心!”
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每一条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得我脸颊***辣地疼。
我爸的文字消息适时地跳了出来,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和冰冷的威胁。
“你妈说得对。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这么花钱,是想把这个家败光吗?我看你这个书也别读了,读出来也是个败家子!明天就给我收拾东西回来,我托人给你找了个厂,去打工!”
我看着那行“回来打工”,眼前一阵发黑。
群里,平日里对我“嘘寒问暖”的叔叔阿姨、姑姑舅舅们,此刻也纷纷化身正义的审判官。
“小溪啊,你太不懂事了,你爸妈多不容易。”
“是啊,女孩子家家的,要学会节俭,12块钱够你奶奶吃两天素面了。”
“现在大学生都这么花钱吗?真是世道变了。”
一句句看似关心的言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柔软的刀子,精准地捅在我最脆弱的地方。不致命,但密密麻麻,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攥紧了手机,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深深地陷进掌心里,留下几个月牙形的凹痕。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愤怒。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在输入框里打下一行字:“那不是我的钱。”
可就在我准备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我停住了。
我能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我在狡辩,在撒谎。然后,是新一轮更加猛烈的、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辱骂。
解释,在他们面前,永远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妈妈的夺命连环call打了进来。***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盯着那个不断跳动的名字,眼神从最初的惊恐、屈辱,慢慢变得死寂,像一潭被搅浑后又重新沉淀下来的、冰冷的泥水。
同宿舍的沈星河从上铺探出头,关切地看着我:“林溪,你没事吧?你脸色好难看。”
我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没事,家里一点小事。”
我拿着手机,起身走到阳台,关上门,隔绝了室友担忧的目光。
深呼吸,接通。
“你还敢接电话?!林溪我告诉你,你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我已经把你所有的银行卡都冻结了,我看你拿什么在外面花天酒地!你这个不孝女,白眼狼!”
我妈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伴随着电流的杂音,像无数根钢针,扎进我的大脑。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着她如何辱骂我,如何诅咒我,如何细数她这些年的“含辛茹苦”,如何将我描绘成一个忘恩负义、挥霍无度的罪人。
直到她骂累了,喘着粗气,我才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到冷酷的语调开口:
“说完了吗?”
电话那头猛地一滞。
“说完,我就挂了。”
不等她反应,我直接掐断了电话,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那些温暖的光点,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的。
我慢慢抬起手,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银行发来的消费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于9月5日18:32消费支出人民币12.00元,xx抄手。
这12块钱,原来真的只是个引子。
一个掀开我这所谓“普通”人生虚伪幕布的引子。
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黑暗中,我的脸映在上面,模糊不清。一个念头,像一颗淬了毒的种子,在我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或许,他们是对的。
这样的“家”,我确实不该再待下去了。
这样的“亲情”,我确实,养不起了。
我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倒影,一个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意,在我唇边无声地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