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盯着公司年度财报上刺眼的亏损数字,指尖冰凉。会议室里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我对死对头公司那场恶意收购的表态。江肆就坐在长桌另一端,西装笔挺,
嘴角挂着我最恨的、那种志在必得的笑。“文总监,认输吗?”他声音不高,
却像冰锥扎进耳膜。我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输给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江肆。
眼前忽然一阵发黑。粉笔灰的味道。呛得我喉咙发痒。还有老旧日光灯管发出的嗡嗡声。
吵得人头疼。“文闯!文闯!”胳膊肘被人用力捅了一下,“老班叫你!”我猛地抬起头。
刺眼的光线从积着灰垢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粉尘。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像扭曲的鬼画符。讲台上,
地中海发型、穿着洗得发白夹克的中年男人,正皱着眉看我。是老周,
我们高中三年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我怎么在高中教室?
我不是应该在……我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捅我的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撞进视线。
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下颌线清晰,但还带着点少年人的青涩。
只是那双眼睛……那眼神我太熟悉了。不是少年人的清澈,里面翻涌着震惊、茫然,
还有一丝极力压制的戾气。江肆。我猛地抽回手,像被烫到。他也触电般缩回手,
死死盯着我,又飞快地扫视周围。他的胸口起伏着,呼吸有点重。显然,他也懵了。“文闯!
江肆!”老周提高了音量,粉笔头精准地砸在我俩之间的课桌上,啪嗒一声脆响,
“上课走什么神?尤其是你,江肆!上周月考物理又垫底!还有心思开小差?给我站起来!
说说这道题选什么!”我心脏还在狂跳,血液冲得耳膜轰轰响。重生?回高中?和江肆一起?
还成了同桌?荒谬!但眼前的一切,粉笔灰的味道,老周熟悉的训斥声,
还有身边这个穿着宽大丑校服、眼神却像要吃人的江肆,都真实得可怕。江肆僵硬地站起来。
课桌被他起身的动作带得晃了一下。他比我高了大半个头,肩背挺拔,
但穿着那身蓝白相间、袖口磨得起毛的校服,怎么看怎么滑稽。
尤其配上他现在那张震惊又憋屈的脸。他根本没看黑板,目光还黏在我身上,
带着审视和难以置信。“看文闯干什么?她能替你做题?”老周更火了,“题!看题!
选择题第三题!选什么?”全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们这对“难兄难弟”。准确说,
是盯着江肆这个万年吊车尾。江肆终于把视线挪到黑板上。
那道关于电场强度和电势差的选择题,对高中生来说有点难,
但对我们这两个刚从腥风血雨的商战里回来的人……简直是小儿科。
我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以他的骄傲,这种题闭着眼都能选对。
但……他现在是“学渣”江肆。他沉默着,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老周脸上的失望毫不掩饰:“就知道你答不上!站着听!文闯,你来说!”我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站起来,声音有点干涩,但很清晰:“选C。电势差与路径无关,
只与起始和终止位置有关。”老周脸色稍霁:“嗯,坐下吧。文闯你也要集中精神!江肆,
你给我好好站着反省!”我坐下,感觉身边的温度都低了几度。江肆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那里,
下颌线绷得死紧,侧脸线条冷硬。那股熟悉的、属于江肆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
即使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即使他穿着傻气的校服,也清晰地传递过来。下课铃终于响了。
老周抱着教案气呼呼地走了。江肆几乎是立刻坐了下来,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猛地转向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怎么回事?
”我收拾着桌上的物理书,头也没抬,同样压低声音,
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怨气和嘲讽:“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江大总裁。
放着好好的收购案不做,跑这儿来当学渣,体验生活?”“你……”江肆被噎了一下,
脸色更难看。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打打闹闹、讨论着漫画和明星的高中生,
眼神里充满了荒谬感和一丝……烦躁?“这到底是不是做梦?”“要不你掐自己一把?
”我语气凉凉。他真在自己胳膊上拧了一下,疼得眉头一皱。很好,不是梦。
我们俩相对无言。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神经。前世最后的画面——他得意的笑,
我惨淡的败局,
冰冷的会议室——和眼前喧闹的课间、堆满练习册的课桌、穿着校服的少年江肆,
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听着,”江肆先打破沉默,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命令式,
“不管发生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情况,找到回去的办法。在这之前,保持低调。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低调?江肆同学,你现在是年级垫底的‘名人’,想低调都难。
”我指了指他桌洞里那几张刺眼的、分数低得可怜的试卷,“还有,
别用那种老板命令下属的语气跟我说话。现在,我们是‘同桌’。
”江肆的视线落在自己那张物理38分的卷子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大概一辈子都没考过这么低的分数。他猛地将卷子揉成一团,塞进桌洞最深处,动作粗暴。
“还有,”我补充道,带着点恶意,“麻烦你,下次物理课别连累我一起罚站。
你丢得起这人,我还要点脸。”前世他处处压我一头,现在风水轮流转,不刺他两句,
简直对不起这魔幻开局。江肆的脸彻底黑了,盯着我,眼神像淬了冰。
就在我以为他要发作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闯闯!
”一个扎着高马尾、笑容明媚的女生像一阵风似的冲到我桌边,是林笑,
我高中时代最好的闺蜜。她直接无视了旁边散发着低气压的江肆,一把搂住我胳膊,
“快快快,陪我去小卖部!听说新到了一批超好吃的草莓味棒棒糖!
”她这才像刚发现旁边还有个活人,瞥了一眼江肆,
小声在我耳边嘀咕:“你跟这冰块脸坐一块儿,没冻坏吧?听说他上周又逃课去打游戏了,
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在国旗下念检讨呢!”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江肆听见。
江肆的侧脸线条瞬间绷得更紧,拳头在桌下悄悄握起。我感受到身边骤然下降的温度,
心里莫名有点爽。我故意提高一点声音,笑着对林笑说:“没事,
就当提前体验‘冰河世纪’了。走,买糖去!”我拉着林笑起身,
眼角余光瞥见江肆抿紧的唇和隐忍的表情。呵,江肆,这学渣的滋味,好好享受吧。
日子在一种极度别扭的状态下往前滑。我和江肆,这对前世恨不得掐死对方的死对头,
被牢牢绑在“同桌”的位置上。大部分时间,我们遵循着那不成文的“低调”原则,
尽量无视对方,或者用眼神进行无声的厮杀。物理课是重灾区。
老周似乎盯上了江肆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隔三差五就把他拎起来回答问题。
江肆每次站起来,都像一尊移动的冰山,寒气四溢。他要么沉默到底,
要么硬邦邦丢个错误答案,然后换来老周更严厉的训斥和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以及全班同学心照不宣的窃笑。我能感觉到他的忍耐快到极限了。有好几次,
在老周抛出那些在他眼里简单得可笑的问题时,我看到他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似乎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正确答案。但最终,
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和错误答案。那憋屈的样子,成了我灰暗高中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趣来源。
这天物理课,老周又在讲一道有点难度的力学综合题。他目光扫过全班,最后,不出意外地,
落在了江肆身上。那眼神,混合着无奈和一丝“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的意味。“江肆,
你来分析一下,这个小木块在传送带上的受力情况。”江肆面无表情地站起来。
教室里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等着看这个学渣如何再次丢脸。他沉默了几秒,
目光盯着黑板上的图示,喉结滚动。我甚至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又要哑火时,他开口了,声音低沉,
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摩擦力……应该是沿着传送带……向上?”声音不高,
带着明显的不确定。说完,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复杂。“错!”老周气得一拍讲台,
“摩擦力阻碍相对运动趋势!木块相对于传送带有向下滑的趋势,所以摩擦力是向上的吗?
啊?是阻碍它往下滑!所以是沿着传送带向上!你蒙都蒙不对方向!给我站到后面去!
”“噗嗤……”有人没忍住笑出声。江肆的脸瞬间涨红,不是害羞,是屈辱和愤怒交织的红。
他下颌线绷得像要裂开,拳头在身侧紧握,指节泛白。但他没再吭声,抓起桌上的物理书,
在满教室的注目礼下,僵硬地转身,大步走向教室最后面,靠墙站着。背影挺直,
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狼狈。我低下头,假装看笔记。心里那点幸灾乐祸,不知怎么,
突然淡了点。看着他孤零零站在后面,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那种熟悉的、针锋相对带来的快感,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是同情吗?不,对他,
我永远生不出同情。只是……物伤其类?或者说,看着他这样压抑本性,强装学渣,
竟觉得有点……滑稽的悲凉?下课铃一响,江肆几乎是立刻走回座位,
拉开椅子的动作带着火气。他没看我,也没看任何人,只是阴沉着脸,
把物理书重重摔在桌上。“很得意?”他声音冰冷,像淬了毒的冰棱。我收拾着文具盒,
头也没抬:“一般吧。看你出糗,总比看你趾高气扬舒服点。”“文闯,”他猛地转过头,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压抑的风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看我的笑话?嗯?
你以为你现在能好到哪里去?”他的目光扫过我桌上摊开的、写满笔记的课本,
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嘲讽,“装得挺像。好学生?乖乖女?骨子里不还是一样?为了赢,
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前世商场上的那些旧账瞬间被翻了出来。他指的是我为了某个项目,
曾经利用过商业对手的情感弱点。那是我职业生涯里最不光彩的一笔,
也是他后来无数次用来攻击我的把柄。怒火“噌”地窜上头顶。“闭嘴!”我猛地抬头,
直视着他,“江肆,你以为你多干净?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并购手段,
需要我在这里一一列举吗?”我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恨意,
“至少我承认我做过。你呢?披着精英的皮,干着豺狼的事,还自诩正义?
”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形的硝烟。周围的同学感受到这低气压,
纷纷绕道走开。江肆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的戾气几乎要喷薄而出。他死死盯着我,
像是要在我的脸上烧出两个洞。就在我以为他会失控地拍案而起或者说出更恶毒的话时,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冰冷、带着点疲惫的弧度。“你说得对,”他移开目光,
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平静,
“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我们现在,
只是两个被困在过去的可怜虫。”他说完,不再看我,
拿出一本崭新的、与高中课程毫无关系的《宏观经济学》摊在桌面上,低头看了起来,
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争吵从未发生。我愣住了。看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
看着那本格格不入的书,看着他刻意表现出来的“学渣”表象下,
那份从未消失的骄傲和此刻深藏的无力感。那句“可怜虫”,像根针,
不轻不重地扎了我一下。第一次月考来得猝不及防。考场是按上次大考成绩分的。
我毫无悬念地在一考场。至于江肆……我瞥了一眼贴在教室门口的考场分配表,
他的名字在最后一个考场——六考场的末尾。考物理那天早上,天气阴沉沉的。
我提前二十分钟到了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调整呼吸。
前排的同学在小声讨论着最后几道难题,气氛有些紧张。开考铃响。试卷发下来,
我习惯性地快速浏览一遍,难度适中,心里稍微有了底。拿起笔,开始专注答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做到倒数第二道大题,
一道复杂的电磁感应综合题时,我卡壳了。那道题思路有点绕,我蹙着眉,
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总觉得哪里不对。时间一点点流逝,手心微微出汗。就在我绞尽脑汁,
试图突破那个关键点时,一个很小的、几乎被忽略的纸团,“啪嗒”一声,
极其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脚边。我一怔,下意识地低头。一个揉得很小的纸球,
就在我白色运动鞋旁边。心脏猛地一跳。作弊?谁这么大胆子?在一考场?
我飞快地用余光扫视周围,监考老师正背着手在教室后面踱步,暂时没注意到这边。
我犹豫了一秒,脚微微挪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那个纸团像是长了眼睛,
又或者……是被人刻意控制着方向,竟然随着我脚挪开的动作,
骨碌碌又滚到了我另一只鞋边,紧挨着鞋帮。见鬼了!我头皮有点发麻。直觉告诉我,
这玩意儿是冲我来的。谁?为什么?难道是……栽赃?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监考老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往教室前面走。我心一横,假装弯腰系鞋带,
手指极其迅速地捏起那个纸团,紧紧攥在手心。动作快得像闪电。直起身,继续看题,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手心里的纸团像个烧红的炭球。我用左手压着试卷,
右手在试卷下方,借着身体的遮挡,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
用指尖捻开那个被汗水浸得有点发软的纸团。展开的一瞬间,我瞳孔骤然放大。
纸上没有密密麻麻的答案。只有一行字。
非常熟悉的、带着点凌厉笔锋的字迹:“受力分析错了,摩擦力方向反了,重算。另外,
最后一步微积分超纲,用能量守恒。”落款没有名字。但我认得这笔迹!是江肆!
他怎么可能……他人在六考场!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我。他在哪?
他怎么知道我卡在这道题?他怎么知道我用错了方法?他扔纸团的技术怎么会这么准?!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炸开,搅得一片混乱。与此同时,
一种被彻底看透、甚至被暗中操控的愤怒和屈辱感,猛地冲了上来。我死死攥着那张纸条,
指节发白。监考老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猛地将纸条揉成一团,
狠狠塞进牛仔裤口袋最深处,然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看向那道题。
按照他纸条上的提示,我重新审视受力分析图。该死……好像……真的错了方向?
之前一直陷在错误的思路里没跳出来。我迅速在草稿纸上修正了方向,
然后尝试用能量守恒的思路往下推……思路豁然开朗!接下来的解题过程异常顺利。
虽然最后一步用微积分确实更简洁,但用能量守恒也能推出来,只是步骤繁琐些。
当我把最后答案工整地写在答题区时,结束铃声刚好响起。我瘫在椅子上,后背全是冷汗。
手心还残留着捏纸条的粘腻感。交完卷,走出考场,我脑子里还嗡嗡响。
江肆……他到底想干什么?帮我?绝不可能!那就是……看我笑话?或者更可怕的,
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关于重生的秘密?我脚步有些虚浮地往教室走,心乱如麻。
刚走到教学楼拐角,一个高大的身影斜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挡住了去路。是江肆。
他双手插在校服兜里,微微歪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隼,
牢牢锁着我。“纸条,”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还我。
”我停下脚步,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加速。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但除了冰冷和审视,什么也看不出来。“什么纸条?”我装傻,手心却在冒汗。
江肆嗤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压迫感的气息瞬间将我笼罩。
“文总监,装傻的本事还是这么差。”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讥讽,“六考场到一考场,
直线距离超过一百米。你觉得,除了我,谁能把纸团扔那么远,还那么准?
”我的脸瞬间白了。他承认了!他不仅承认了,还精准地点破了这个最不合理的地方!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能做到的!“你……”我喉咙发干,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在做那道题?怎么知道你错了?”江肆又逼近一步,
几乎将我困在他和墙壁之间,眼神锐利如刀,“别忘了,那份电磁感应的难题预测卷,
是你上辈子花大价钱请的专家出的,结果被我截胡了。你当时用了微积分,
被批卷老师扣了步骤分,气得三天没吃好饭。这么深刻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子里炸开!他记得!他记得清清楚楚!关于前世,关于那场考试!
不只是重生,他甚至带着所有记忆回来了!巨大的冲击让我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没有戏谑,只有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锐利。
“你……”我声音发颤,“你也……”“也回来了?”江肆替我说完,
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眼神却沉得像深潭,“不然呢?你以为凭你那点水平,
能让我江肆费这么大劲传纸条?”巨大的荒谬感再次淹没了我。我们两个,
前世斗得你死我活的对手,竟然一起重生回了高中时代!难怪他装学渣装得那么憋屈,
难怪他眼神那么复杂!“所以,”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指甲掐进掌心,“你扔纸条,
是想提醒我,你什么都记得?还是想告诉我,你随时可以揭穿我?”“揭穿你?
”江肆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里的嘲讽更深,“揭穿你有什么好处?
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两个是怪物?还是让科学机构把我们抓去切片研究?”他顿了顿,
声音冷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纸条给我。立刻。
我不允许留下任何可能暴露的把柄。”原来是为了这个。销毁证据。
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谨慎和戒备,心底那点震惊慢慢被另一种情绪取代。是了,
这才是江肆。永远把风险控制放在第一位,永远只相信自己。
我慢慢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汗水浸得皱巴巴、几乎要烂掉的纸团。伸出手,递给他。
江肆一把夺过,看都没看,三两下撕得粉碎。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狠劲,
仿佛撕碎的不是一张纸,而是某种令他极度不安的存在。碎片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听着,
”他盯着我,眼神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警告,“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眼神。别再做任何出格的事,引起别人注意。
否则……”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冰冷的威胁不言而喻。“否则怎样?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来,我不甘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你能把我怎么样?江肆,
别以为你记得上辈子的事就能威胁我!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蚂蚱?
”江肆像是被这个词激怒了,他猛地俯身,俊脸逼近,灼热的气息几乎喷在我脸上,
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文闯,别挑战我的底线。上辈子我能让你一败涂地,这辈子,
我一样可以让你在这个鬼地方生不如死。别以为换个壳子,游戏规则就变了。
在我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你最好给我安分点!”说完,他直起身,深深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警告,有烦躁,似乎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迷茫?
然后,他松开攥着纸屑的手,任由碎纸片飘落在地,转身大步离开,
背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剧烈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手心里,被他攥过的手腕处,隐隐作痛。
纸条事件像一个危险的信号,撕开了我们之间那层虚假的平静。它残酷地提醒着我们,
重生不是一场可以胡闹的游戏,
而是带着前世所有记忆、所有恩怨、所有未知风险的沉重枷锁。我们默契地选择了缄默。
在教室里,依旧是那对水火不容、互不理睬的“冤家”同桌。他继续扮演他的学渣,
上课睡觉、看闲书、考试交白卷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白卷是他控分的手段。
我则埋头苦读,努力扮演着上进的好学生。只是偶尔眼神交汇,那瞬间的锐利和审视,
只有我们彼此才懂。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无形的张力始终存在。
林笑好几次偷偷问我:“闯闯,你跟江肆……是不是有仇啊?怎么感觉你俩之间怪怪的?
眼神都能打架。”我扯出一个笑:“仇?他不配。就是看着烦。”林笑吐吐舌头:“也是,
他那臭脾气,跟全世界欠他钱似的。听说他家里……”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
“好像不太好?他妈妈……身体很差,在住院?他爸早没了。所以他总逃课,可能去打工?
”我一怔。江肆的家事?前世他从未提过,媒体也挖不到任何信息。我只知道他白手起家,
手段凌厉,背景成谜。原来……是这样?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但随即又被自己压下去。同情敌人?文闯,你脑子进水了?他上辈子把你逼到绝境的时候,
可没手软过!日子在压抑的暗涌中滑到了期中考试前一周。那天是周末,
我忘了带一本重要的数学辅导书回家,不得不折回学校取。天色已经擦黑,校园里静悄悄的。
走到教学楼附近时,却隐约听到旁边那条通往废弃体育器材室的小路上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江肆!你小子挺狂啊!上次在‘蓝光’网吧,敢坏老子的好事?”“就是!
那妞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你他妈横插一脚装什么英雄?”“跟他废话什么!不给个说法,
今天就别想竖着走出去!”几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夹杂着推搡和威胁。我心头一凛。
蓝光网吧?是学校后街那个鱼龙混杂的黑网吧。江肆又去那里了?还惹了麻烦?鬼使神差地,
我放轻脚步,借着路旁冬青树的掩护,悄悄靠近声音来源。昏暗的路灯下,
四五个穿着花哨、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混混模样的青年,
正围着一个穿着校服的高瘦身影推推搡搡。被围在中间的,正是江肆。他站得笔直,
校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吓人,
像一头被激怒的孤狼。“滚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这边。“哟呵!还他妈敢横?
”领头的黄毛混混一拳就朝江肆脸上招呼过去,“给老子打!”另外几个混混也一拥而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江肆再能打,双拳难敌四手!然而下一秒,我看到江肆动了。
他动作快得惊人,侧身躲开黄毛的拳头,同时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
反手就扣住了黄毛的手腕,往下一压!“啊——!”黄毛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江肆顺势一脚踹在他膝弯,黄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另外几个混混的拳头和脚也到了。
江肆身形灵活地闪避、格挡,出手又狠又准,专挑关节和软肋。
沉闷的击打声和混混的痛呼声在昏暗的小路上此起彼伏。他打架的方式,
带着一种与高中生身份格格不入的、近乎专业的狠辣和高效,完全不是街头混混的野路子。
不到两分钟,地上已经躺倒了三个,哼哼唧唧爬不起来。剩下两个被江肆的气势吓住,
不敢再上前。江肆拍了拍校服袖子上的灰,走到捂着胳膊哀嚎的黄毛面前,蹲下身。
路灯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听着,”他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感,“‘蓝光’那地方,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们。还有,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离那个女生远点。再让我发现你们纠缠她,
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黄毛惊恐地看着他,连连点头。江肆站起身,
没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就走。步伐沉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解决了一袋垃圾。
我躲在树后,捂着狂跳的心脏,大气不敢出。月光落在他身上,那挺直的背影,
带着一种孤狼般的冷傲和疏离,却又隐隐透出一丝疲惫。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