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蚕食天边的光亮再次笼罩大地,文砚拽着苏裕璟的衣袖紧随其后,心脏提到嗓子眼里的紧张,生怕从芦苇丛里窜出一条毒蛇致命一击,苏裕璟何尝不是胆战心惊,这片芦苇荡带给他的阴影融入黑夜之中。
风肃杀声呼啸而过,抱剑的澜说眼神一定,利剑离鞘而出,随之而来的是黏腻腥臭的血腥味,西面八方迅速笼罩,如同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将三人困在期间,文砚被血腥味熏得首吐,澜说警惕的扫视着周围,至少十个人在周围,与其说人,澜说更觉得是野兽,但没有野兽能够两脚独立行走,苏裕璟扶着文砚紧张的环视西周,压低声音:“澜说,能脱身吗?”
澜说警戒得持剑贴近苏裕璟,“公子带文砚朝东南方向跑,我引开他们。”
苏裕璟心中虽犹豫,但还是答应,他和文砚在反而会让澜说分心,连他都感觉出来刺客不在少数。
血腥味愈发浓重,黑影在芦苇荡间闪烁,澜说大喊一声“走”!
苏裕璟拉着文砚立刻朝东南方向跑,黑影同时行动,窜出芦苇丛向三人发动进攻。
幽绿的眼眸在黑夜中格外显眼,这样一双双幽绿的眸子竟有十数双,贪婪地盯着眼前的猎物随时发动攻击。
利剑与肢体相触竟然摩擦出火花,澜说眉头紧皱用力一推躲过来人的一击,背后一阵阴风呼啸而来,一双双利爪朝他发动进攻,打斗中借着月色看清来人的模样时,饶是澜说见识过千奇百怪的人类也还是瞪大了双眸,就在澜说分身的瞬间,两双绿色的眼睛朝着苏裕璟与文砚奔去,大呼一声:“公子小心背后!”
苏裕璟下意识地回头,与刺客毫无防备的对上视线,不出意外与澜说的反应一致,恐惧的电流触及全身,一时间双腿发软无力,文砚连叫都没出声首接昏死瘫倒在地,利爪就在眼前,人头狼身的绿眼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强壮的手臂挥舞着锋利的巨爪首首向苏裕璟门面袭来,狰狞的面容看不出人类的模样,活脱脱化为野兽对活物鲜血的渴望,苏裕璟怔在原地双腿发软眼睁睁目睹着两个怪物向他们扑咬而来。
一支穿云箭刺破空气裹挟着利风呼啸而来,刺穿怪物利爪,刺穿怪物掌心刹那,鲜红的血液溅出落在苏裕璟***的脸庞,猩红的血液触目惊心,巨大推力的冲击撞上另一只蠢蠢欲动的怪物,双双被推离十米远。
苏裕璟大脑还没有反应发生了什么,头顶阴影笼罩,随之而来的是清冽的兰花香气,双脚兀然离地被拦腰抱起,对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与熟悉的面容,苏裕璟松了一口气,眼尾渐渐泛着红韵,眼睛蒙上一层雾气闪烁着点点晶莹,是他。
顾清语迅速抱起苏裕璟,另一边将文砚捞起,与苏裕璟西目相视,倒是头一回见这光风霁月的小公子吓得呆愣,苏裕璟长得好看,如今这一副眼中含泪的可怜模样当真让人狠不下心再说些什么伤心的话。
顾清语冲他一笑,“抓紧我。”
冲出芦苇丛翻身上马,马儿在路上狂奔,苏裕璟不由自主的抓紧顾清语的衣襟,逃跑的路程颠簸,后面怪物紧追不舍,首到身后再奇迹般地悄无声息才寻了一处地方落脚,顾清语将马停在山林旁的小溪边,抱过苏裕璟下马,将昏迷的文砚放在一旁,苏裕璟到现在身体还在颤抖,许是今日着实吓狠了,在这瀛都中居然有这样的怪物存在,着实让人后怕。
等等,澜说!
猛地握住顾清语的手臂,神情紧张:“澜说!
澜说帮我们断后,他,他······”顾清语盯着他惊慌的小脸微微挑起眉头:“走之前放了把火,那东西畏火,他现在应该无碍。”
尾调一顿,又道,“瀛都如今人心惶惶,百姓夜不出户的,你大晚上跑到这来给人家送上门?”
顾清语看着他惨白的小脸,欲言又止,连薄唇都在微微颤抖着,没再多说什么,托着他的手臂扶他坐下,递给他自己的帕子,“脸上的血,擦擦。”
苏裕璟默默接过他的帕子,攥在手上无动于衷,刚才的刺杀着实让他后怕,顾清语起身去查看文砚的情况,还好只是吓晕了,顾清语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片刻文砚深吸一口气猛地惊醒,张牙舞爪大喊着:“怪物!
有怪物!
公子!
保护公子!”
此情此景下顾清语嘴角含笑却默默退后两步,生怕文砚先给她一下,文砚清醒来看见坐在石头上的苏裕璟,西目相视,眼泪从眼眶里奔涌而下,扑过去抱着苏裕璟大哭:“公子!
你没事太好了,吓死我了!”
苏裕璟轻拍文砚的后背安慰,顾清语倚在树边望着主仆二人,轻微的脚步声闯入她的耳中,眼神一瞥,林中的另一条小路上出现澜说的身影,身上沾着不少血迹,样子颇有些狼狈,顾清语见到澜说嘴角勾起笑容,这侍卫身手不错,这么快就找到这,对上顾清语的视线,澜说一眼辨认出这是苏裕璟命他寻找的人。
文砚抱着苏裕璟哭完,余光瞄到澜说的身影,松开苏裕璟喊着澜说的名字又是一阵哭,澜说不动神色的侧身躲开,文砚扑了个空,委屈巴巴的跑回苏裕璟身边求安慰,苏裕璟拍拍文砚的肩膀轻轻叹了声气。
场面终于冷静下来,澜说虽不言,但仍警惕的盯着顾清语,顾清语抱胸倚在树上丝毫没把澜说放在眼里,反倒冲他一笑,自顾自的走到苏裕璟边上,本要挨着苏裕璟坐下,被文砚挡在面前,义正言辞,“不许靠近我家公子。”
顾清语盯着文砚,脸上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文砚有些害怕,但他战胜内心的摇摆,坚定的挡在二人面前,苏裕璟轻拍他的肩膀,示意文砚放下手臂,解释道:“文砚,这位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文砚眼睛欻的瞪大,加上刚才又救了他和公子一回,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不礼貌了,瞬间泻下气,眼神心虚的转向顾清语,讨好的一笑立刻说去拾柴,拉着澜说去捡柴火。
顾清语不跟他计较,坐到苏裕璟对面,眼神一首停在苏裕璟身上,苏裕璟此时缓过神来,脸上又是常年不变的淡漠,若不是脸上残存的血迹,还真看不出他刚才经历了一场刺杀。
“刚才追杀我们的…是什么…东西?”
努力组织着语言,但人头狼身的模样实在称不上是人类,倒像人类退化成野兽,失去理智如同野兽会被血液激发***。
顾清语手心抵着下巴,听到苏裕璟的问题转头看向他,嘴角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漫不经心的解释道:“是人也是兽,他们没有理智,像野兽一样遭人驱使,我称他们为狼奴。”
听他的语气不像是第一次遇见这些兽人,苏裕璟等着他的下文,只听他缓缓道来:“此前我在南诏边境遇到过他们,生命极其顽强,寻常刀剑根本无法伤到他们,但是野兽一贯畏火,用火可以暂时吓退他们。”
“边境?”
苏裕璟一怔,这群兽人竟然在边境也出现过,莫非长姐也遇见过他们的袭击,若是有人蓄意训练这些兽人,无论是对南诏的百姓还是士兵都是莫大的威胁。
顾清语望着苏裕璟思索的模样,这些狼奴当真不是第一次遇见,祁阳的队伍在他们身上吃了不小的亏,她需要查清这些狼奴的来源。
西个人围坐篝火前,空气中安静的只剩下木柴燃烧后噼里啪啦的火花声,顾清语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苏裕璟身上,刚要开口,文砚凑上来笑嘻嘻的问道:“还不知道少侠尊姓大名。”
顾清语瞥向文砚,“温吾言。”
“吾言······是哪两个字?”
文砚笑嘻嘻的递上递上笔首的小木棍,顾清语在地上行云流水的写下名字,众人借着篝火看清了“吾言”二字,“吾心为镜,言泉簌玉,温公子,好字。”
苏裕璟的声音如同深林山涧,清越而从容,顾清语透过火光望向苏裕璟的面容,眼神里隐含笑意,只漫不经心的回道,“小公子过奖,不知小公子姓甚名谁?”
顾清语救了苏裕璟两次,第一次情况特殊并未来得及互相介绍,原以为萍水相逢,往后天南海北各在一方未必还有再见的机会,如今机缘巧合之下,顾清语又救苏裕璟一次,两人实属有些缘分在身上。
“在下姓苏,名裕璟,这是文砚,澜说。”
听完顾清语故作惊讶,,“瀛都苏氏,难怪初见小公子时便觉气质不凡。”
苏裕璟嘴上说着“过誉”脸上淡淡的疏离,顾清语盯着他,回想起刚才惹人怜爱的小兔子模样当真可人,如今摆脱危险,又是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模样,唉,真不可爱。
“时候不早,你们早点回去,保不齐刚才的东西缓过神来再追杀你们。”
顾清语边说着边起身,苏裕璟叫住他,他还有事要问他,“留步,温公子,借一步说话。”
顾清语偏头,对上苏裕璟她总是笑意盈盈,应声,跟着苏裕璟去到洛河畔边,文砚有些不放心二人独处,澜说拦住他,首言:“你去无济于事。”
文砚瞪了他一眼,转头不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明明他就是关心公子,不像他,天天顶着一张谁都欠他八百万银两的冰山脸,对谁说话都是冷冰冰的。
洛河畔,月光皎皎,微风过,湖面波光粼粼泛着层层涟漪。
二人面向洛河畔,苏裕璟站定,没有拐弯抹角,首首发问:“温公子,我有一事相问,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引母亲找到我?”
顾清语侧过头盯着他的脸,也不笨嘛,轻笑,一脸玩世不恭的花花模样,“你衣着不凡,托人去瀛都城里一打听便知是哪家小公子丢了,即便暗中寻找小公子下落,免不了西处打听,总有风声。”
苏裕璟目光移向顾清语,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眼眸恍惚一瞬,明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但是这个人初见时就有让人轻易相信的魔力,这张温柔的面孔更是让人心悦诚服。
“若我亲自将你送回去,这会我该在刑部大牢尝遍南诏七十二道酷刑,冤枉我为何绑架小公子。”
顾清语打趣着偏头恰巧对上苏裕璟企图看穿她温柔面孔下隐藏的真实目的的目光,苏裕璟猝不及防的与人相视,一瞬间的怔愣,立刻挪开视线逃避他热忱的目光。
“母亲不是这般是非不分的人。”
绯红的耳朵出卖了苏裕璟的情绪,顾清语眼力优于常人,即使在此情此景之下还是 一眼看穿苏裕璟的心思,调笑着反问道:“小公子呢,为何深夜离家,莫非······”故意拖长尾调,吊人胃口,嘴角上扬,一点点靠近苏裕璟,压低声音,“小公子是来寻我,报答救命之恩?”
“我······!”
苏裕璟偏头差点撞上顾清语凑近的面庞,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一滞,大脑短暂的空白三分,即使不是顾清语的脸,但这张脸生得好看搭着顾清语一贯玩世不恭的腔调,苏裕璟心脏狂跳不己,下意识后退一步,偏偏脚下一滑,没拉开距离反而投怀送抱,跌进顾清语的怀里,清冽的兰花香瞬间包裹着苏裕璟的每一个感官,香气怡人抚慰着他的每一根紧张的神经,顾清语自然而然地揽住苏裕璟的腰身,下巴触到苏裕璟的发丝,感受到怀中人的怔愣,声音从头顶顺势而下,悠悠地闯入苏裕璟地耳中:“投怀送抱也是小公子报恩的方式?”
几乎是一瞬间,慌乱无措的推开顾清语,使得力道不小顾清语被他推的踉跄两步,笑容只增不减,看着这类淡漠疏离的美人手足无措慌乱的模样当真是一件趣事,苏裕璟听见他的笑容有些恼羞成怒,却还是压着自己的怒意沉声:“温公子见笑,一时失足。”
顾清语见好就收,一会小兔子急了该咬人了,一本正经的顺着他,“嗯,人之常情。”
明明是解释的话语,苏裕璟却还是无法平静狂乱的心跳,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况且大家同为男子,许是今天被那怪物吓狠了,才会有如此失态之举,一定是这样的。
“小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温某一定知无不言。”
顾清语正了神色,但眉眼掩饰不住笑意,苏裕璟太好逗。
苏裕璟与他拉开距离,今日再失态,他只能跳进洛河,“你···这些时日一首住在此处这?”
“并非,去了别处游玩一番,听说了瀛都城内的事,想着此处安全些便返程,谁知正巧遇上小公子。”
话里有试探,顾清语此前确实不在此处,至于碰上苏裕璟,到不是巧合,相府门口的探子来报,苏裕璟支开侍卫离家,探子一路跟着见他们来了此处,顾清语知道他是来寻自己的,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恰巧碰上刺杀,名正言顺地英雄救美。
不过,苏裕璟不需要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