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梅时节御花园的玉兰开得正盛。十二岁的赵珩轻松跃起，
摘下枝头最饱满的那朵玉兰花，递给树下踮着脚的小姑娘。“给你，沈清辞。
”沈清辞接过花儿，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你，珩哥哥。”那是承平十七年的春天，
赵珩是镇北侯府的世子，沈清辞是大理寺卿的嫡女。两家府邸仅一墙之隔，
两个少年少女自幼相伴长大。五年后，镇北侯府向沈家提亲。订婚那日，赵珩翻过墙头，
将一枚雕着玉兰的玉佩塞到沈清辞手中。“清辞，此生我定不负你。”沈清辞脸颊绯红，
却坚定地回望他：“我信你。”谁也没想到，这一句承诺，
会成为日后无数个深宫冷夜里最尖锐的讽刺。---承平二十二年，老皇帝昏庸无道，
听信谗言，以谋逆之罪下旨查抄镇北侯府。消息传来当夜，镇北侯当即决定起兵。“清辞，
等我。”赵珩在夜色中紧握沈清辞的手，“待父亲事成，我必回来娶你。”沈清辞泪水涟涟，
却坚定地点头：“我等你。”这一等，就是整整三年。三年来，镇北侯的军队势如破竹，
最终攻入京城，推翻昏庸的先帝，登基为皇。赵珩也从侯府世子变成了当朝太子。新朝初立，
百废待兴。赵珩辅佐父亲处理朝政，直到新帝登基的第二年，
才终于迎娶了苦等多年的沈清辞。大婚当日，
赵珩握着沈清辞的手郑重承诺：“这些年委屈你了。从今往后，我绝不再让你受半分苦楚。
”沈清辞凤冠霞帔，笑中含泪：“能与君相伴，便不委屈。”那时的他们，
都以为这份深情能抵过岁月漫长。---新帝登基不过两年，便因积劳成疾驾崩，赵珩继位，
沈清辞成为中宫皇后。最初几年，赵珩勤政爱民，整顿吏治，
沈清辞则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每逢初一十五，帝后必会同桌用膳，闲话家常，
宛若寻常夫妻。然而平静的日子在赵珩登基的第三年被打破。那日正值初一，
赵珩来到坤宁宫用膳。酒过三巡，他状似无意地提起：“今日礼部又上奏，要朕广纳后宫，
开枝散叶。”沈清辞执筷的手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皇上意下如何？
”赵珩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温柔：“朕已回绝。有你在身边，足矣。”沈清辞抬眼看他，
眼中水光潋滟：“可是皇室子嗣事关国本……”“那也不急于一时。”赵珩打断她，
“朕答应过你，不让你受委屈。”那一刻，沈清辞以为他们是不同的。纵然身在帝王家，
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美好的幻象往往最易破碎。一个月后，朝中大臣联名上奏，
以“皇室单薄，不利国本”为由，再次恳请皇上选妃纳妾。这一次，赵珩没有拒绝。
消息传到坤宁宫时，沈清辞正在修剪一盆玉兰。剪刀一偏，削去了她一小片指甲。
“娘娘小心！”贴身宫女锦书急忙上前。沈清辞摆了摆手，强自镇定：“无妨。
皇上……答应了？”“是，选秀定在下月初八。”沈清辞怔怔望着窗外盛开的玉兰，
想起多年前那个为她摘花的小小少年，心头一阵刺痛。当晚，赵珩来到坤宁宫，
见她站在窗前发呆，从身后轻轻拥住她。“清辞，朕是不得已。朝中老臣以辞官相逼，
朕不能不顾全大局。”沈清辞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若臣妾说不愿呢？
”赵珩避开了她的目光：“你是六宫之主，当识大体。”好一个“识大体”。
沈清辞心中冷笑，却不再言语。选秀如期举行，一批又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子被送入宫中。
起初，赵珩还会来坤宁宫解释，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他的心中始终只有她一人。
但随着后宫日渐充盈，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沈清辞渐渐明白，
那个曾经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年，终究是迷失在了这九重宫阙之中。
第二章 春色如许又是一年选秀时。御花园中百花争艳，却不及眼前这些娇艳欲滴的少女们。
赵珩高坐亭中，目光懒懒地扫过一排排垂首侍立的秀女。“下一个，兵部尚书之女，林素婉。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名声，一个身着淡粉衣裙的少女盈盈上前，
行礼如流水般顺畅：“臣女林素婉，参见皇上。”赵珩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这女子的眉眼，竟与年少时的沈清辞有七八分相似。“抬起头来。”他声音不觉柔和了几分。
林素婉依言抬头，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既纯真又带着几分怯意，
恰如多年前那个在御花园中摘花的小女孩。“多大了？”“回皇上，十六了。
”赵珩恍惚了一瞬，随即点头：“留牌子吧。”消息很快传到坤宁宫。
锦书小心翼翼地向沈清辞禀报：“娘娘，皇上今日选了一位林才人，
听说……长得与娘娘有几分相似。”沈清辞正在沏茶的手顿了顿，茶水险些溢出杯沿。
“是吗？”她淡淡应了一声，面上看不出喜怒。当晚，赵珩便临幸了林素婉，
次日便晋封她为贵人。不过月余，又晋为嫔，赐封号“婉”，一时间风头无两。自婉嫔入宫，
赵珩几乎不再踏足坤宁宫。即使初一十五的惯例，也常以政务繁忙为由取消。
沈清辞日渐沉默，常常一整日也说不了几句话。唯有打理宫务时，才勉强打起精神。这日，
婉嫔前来请安。“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林素婉盈盈下拜，姿态柔美。
沈清辞打量着她，确实与自己年少时有几分相像，
只是眉眼间多了一丝自己从未有过的娇媚与算计。“平身吧。”沈清辞淡淡道，
“在宫中可还习惯？”“谢娘娘关怀，一切都好。”林素婉起身，
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的玉镯，“皇上昨日赏的，说是西域进贡的珍品，嫔妾本不敢收，
可皇上非要给……”沈清辞的目光在那玉镯上停留了一瞬。那是去年赵珩寿辰时，
西域使臣进贡的一对冰花翡翠玉镯，当时他说要全都赐给她，她却说太过奢靡，只收了一只，
另一只让他收回库中。原来，他转手就赏了别人。“既如此，你好生戴着便是。
”沈清辞强压心中酸楚，维持着皇后的威仪。林素婉又絮絮叨叨说了些皇上如何宠爱她的话，
方才心满意足地告退。她走后，锦书忍不住愤愤道：“不过是个替身，
也敢到娘娘面前耀武扬威！”沈清辞苦笑：“替身？只怕如今在本宫身上，
他已看不到当年的影子了。”不久后的中秋宫宴，证实了沈清辞的猜想。宴席上，
赵珩与婉嫔旁若无人地亲密耳语，完全不顾在场众人各异的目光。酒过三巡，
婉嫔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娇滴滴地喂皇上喝酒。沈清辞实在看不下去，低声提醒：“皇上，
众目睽睽，还请自重。”赵珩脸色一沉：“皇后这是在教训朕？”“臣妾不敢。
只是皇室体统，不可不顾。”“体统？”赵珩冷笑一声，“皇后若是闲得无事，
不如好生管教六宫。朕听闻近日有不少宫女太监私下议论主子是非，这可是你管理不力。
”沈清辞心中一痛，不再言语。宴席过半，婉嫔突然惊呼一声，手中的酒杯落地，
酒水溅湿了沈清辞的裙摆。“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故意的！”林素婉慌忙起身，
眼中却毫无歉意。沈清辞静静看着她表演，不发一言。赵珩却不耐烦地摆手：“罢了，
一件衣裳而已。婉嫔也不是故意的，皇后何必小题大做？”沈清辞缓缓起身，
面向赵珩行了一礼：“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不等赵珩回应，她便转身离去。身后，
传来他温声安抚婉嫔的话语：“无妨，皇后不会与你计较……”走出大殿，夜风扑面而来，
沈清辞才发觉自己脸上已是一片冰凉。锦书急忙为她披上披风：“娘娘，
您别往心里去……”沈清辞望着宫墙上四四方方的天空，轻声道：“锦书，
你说当年的那个少年，怎么就找不回来了呢？”锦书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垂泪。那日后，
沈清辞病了一场。赵珩来看过一次，坐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匆匆离去。病愈后，
沈清辞变得更加沉默。她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宫务中，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然而，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日，婉嫔突然腹痛不止，太医诊断竟是中毒。
所有证据都指向沈清辞赏赐的一盒糕点。赵珩怒气冲冲地来到坤宁宫，
将糕点盒子摔在地上：“沈清辞，朕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善妒之人！”沈清辞跪在地上，
背脊挺直：“臣妾没有下毒。”“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赵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婉嫔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绝不轻饶你！”沈清辞抬起头，
直视着他的眼睛：“皇上可还记得，当年赠我玉佩时说过什么？”赵珩一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