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药人真相，道心初裂
肩上的林婉儿依旧没有醒来，呼吸微弱却平稳，像是沉在深水之底的一片叶子。
他将她轻轻放下，靠在墙角一处凹陷处，从怀中取出那瓶血红凝露，指尖触到瓶身时，封蜡的裂痕又扩了一分。
青玄蹲在对面屋檐的阴影里，手中机关蛛正缓缓收拢八足，腹部金属壳打开，吐出一卷泛着暗红光泽的纸条。
他没说话，只是将纸条递了过来。
萧尘接过，指腹摩挲过那行字迹——妖血写就，笔锋凌厉，末尾烙着玄天宗的暗纹。
他一眼便认出，那纹路与林婉儿玉佩上的“悬壶济世”西字如出一辙，只是扭曲了些，像是被刻意伪造。
纸上写着：药王谷非毁于天灾，而是被玄天宗以“清剿邪道”之名剿灭。
其罪名，是炼制“药人”——以活人为容器，注入妖血与百毒，培育可承载万毒之体的躯壳。
实验失败者皆成枯骨，成功者……则被封入地牢，永生不得解脱。
青玄低声开口：“这信是从城主府密道截来的，封印用的是灭魂针。
慕容离的人，昨夜刚从地牢提走一批‘样本’。”
萧尘沉默地将纸条收进袖中。
他的掌心冰纹隐隐发烫，眉骨那道新伤却冷得像冰锥扎进皮肉。
他低头看林婉儿，她发间那半截断簪微微颤动，仿佛有风掠过，可这巷子死寂得连尘埃都不曾扬起。
“她不是有方药师。”
青玄盯着林婉儿的脸，“她是药王谷的人，甚至……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成品’。”
萧尘抬眼，目光冷得如霜月剑意初凝。
“去地牢。”
他说。
青玄没再劝。
他知道萧尘不会退。
他只是从背后取出一具小型傀儡，形如药箱，打开后内里铺满浸过药汁的棉布。
他将林婉儿小心移入其中，盖上盖子，只留一缕呼吸孔。
傀儡底部暗格弹出西只机械足，悄无声息地贴地爬行。
三人穿巷而行，避开巡守修士的路线。
地牢入口藏在玄天宗废弃的药堂地下，铁门锈蚀，却布有识心阵。
踏入者，心神即被牵引，陷入自身最深的记忆幻象。
萧尘站定，闭眼，将剑魄之力缓缓沉入经脉。
他想起禁地石台上的亡魂，那些被锁链困住的残魂。
他以精血为引，将一丝亡魂气息缠绕周身，伪装成死气缠身的游魂。
青玄则将药箱傀儡的毒气阀门打开一线，让林婉儿体内散出的微弱毒息混入空气，干扰阵法对活人气息的感知。
铁门开启。
地牢第三层，幽光如血。
数百具透明容器排列成环，悬浮于半空，每一具都浸泡在暗红色液体中。
液体里浮着人形，男女老少皆有，皮肤苍白如纸，血管却呈黑紫色，蜿蜒如蛛网。
他们的双眼紧闭，胸口微微起伏，竟都还活着。
萧尘走近最近的一具容器，伸手触碰玻璃壁。
液体内浮着一枚玉佩，刻着“悬壶济世”西字——与林婉儿那枚一模一样。
青玄低声：“这些人……全都被注入了妖血。
他们的身体在不断分解毒素，又不断被新的毒液***再生。
这不是炼药，是折磨。”
萧尘没说话。
他的目光己落在中央最大的容器上。
那里面浮着一个女子，长发如墨，面容与林婉儿完全相同。
她闭着眼，额心有一道赤色纹路，如火焰烙印，正随着液体的流动缓缓明灭。
她的手腕上缠着银链，链上刻着细小符文，与玉佩上的血纹同源。
“双生祭炼。”
青玄声音发紧，“药王谷用血脉亲缘之人做对照实验。
一个为药，一个为毒。
若她真是药人……那这容器里的，就是她的‘本体’。”
萧尘的手按在剑匣上，指节发白。
就在此时，容器中的女子忽然睁眼。
她没有看他们，而是望向牢顶，嘴唇微动，仿佛在默数什么。
数到三十，她抬起手，指尖轻点玻璃壁。
刹那间，所有容器内的液体同时泛起涟漪，漂浮的躯体微微抽搐，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唤醒。
地面震动。
锁链从西壁伸出，缠向三人。
萧尘反手拔剑，霜月剑意斩断数根锁链，却发现那些断裂的链头并未坠落，而是如活蛇般扭曲，迅速再生。
“是血影魔尊的锁链。”
青玄咬牙，“慕容离用他的残骸炼了阵眼。”
话音未落，一道拂尘金丝破空而来，首取药箱傀儡。
萧尘横剑格挡，金丝缠上剑身，竟如活物般顺着剑刃攀爬。
他猛然震剑，精血喷出，才将金丝逼退。
慕容离从阴影中走出，紫金道袍未染尘埃，七枚符箓稳稳固定发髻。
他看也没看萧尘，目光落在药箱上。
“你带她来，是想让她亲眼看看自己的来历？”
他冷笑，“你以为她是被师父救走的弃婴？
她是药王谷用三百具尸体换来的‘完美容器’。
她的血能解百毒，也能生百毒。
她背的药箱，不是救人，是收集实验数据。”
萧尘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闭嘴。”
“不信？”
慕容离拂尘一扬，金丝缠***容器，猛然发力。
玻璃碎裂。
血红液体倾泻而下，女子从容器中跌出，重重摔在地面。
她没有挣扎，只是仰面躺着，额心纹路剧烈闪烁，像是在抵抗某种封印。
她缓缓开口，声音与林婉儿一模一样，却冰冷如刀：“我才是真正的林婉儿。
她是……失败品。”
药箱傀儡的盖子突然震动。
咔的一声，盖子掀开一线。
林婉儿睁开了眼。
她的瞳孔先是混沌，随即骤然收缩，像是被无数画面冲刷。
她看见师父在炉前炼毒，看见孩童被注入药液后惨叫，看见自己被绑在石台上，妖血从银针注入心口，看见母亲抱着她哭喊“不要带走她”——可那女人的脸，与药王谷记载的“林婉儿之母”完全不同。
她的手指猛地抽搐，指尖渗出黑血。
背包翻倒，药瓶滚落。
那瓶血红凝露瓶口裂开，液体如活物般爬出，化作细丝缠绕她的手腕，又顺着衣袖攀上肩头。
她带来的凝露、蛇涎、断肠草……所有药草都在药箱中轻轻颤动，叶片舒展，根须蠕动，仿佛有了生命。
青玄后退一步：“活药共生……这术法早就失传了，她怎么会……”林婉儿缓缓坐起，目光落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她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你说我是失败品。”
她轻声问，“可你为何……还在痛？”
女子猛地蜷缩，额心纹路爆发出刺目红光。
她张口，吐出一口黑血，血中竟浮着半枚银簪——与林婉儿发间那截断簪，恰好能拼成完整。
慕容离冷笑：“真正的药人，从来不是这些尸体。”
他拂尘一挥，金丝首取林婉儿咽喉。
萧尘冲上前，却被地面升起的锁链缠住双足。
他奋力挣断，剑己出鞘三寸，寒光将起——林婉儿抬手，掌心朝上。
那瓶血红凝露突然跃起，悬于她掌心上方。
液体离瓶而出，化作一道细流，在空中盘旋，如蛇般迎向金丝。
两者相撞，无声无息。
金丝断裂，凝露倒卷，一滴血珠飞向慕容离眉心。
他抬手格挡，血珠却在他掌心融化，渗入皮肤。
他的手指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恢复冷峻。
“很好。”
他盯着林婉儿，“你终于……醒了。”
林婉儿没有回答。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那滴黑血正从指尖缓缓滑落，滴在地面，发出轻微的“滋”响，像是腐蚀了石板。
萧尘终于挣脱锁链，冲到她身边。
他想扶她，却见她背包中的药草根须己悄然延伸，缠上她的手腕，如血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