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夫君眼眸深似海,清净难求心生疑
只是这份清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每日辰时、午时、酉时,雷打不动,都有仆人端着漆黑的药汤送入萧衍房中,可那浓郁的药味,却总在半个时辰内消散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那位传说中缠绵病榻、命不久矣的世子爷,除了脸色确实苍白了些,作息比谁都严谨。
这份严谨,不像养病,倒像军中刻板的戒律。
今日午后,苏晚借口散心,踱步至院中那片竹林。
风过竹叶,沙沙作响,恰好能掩盖些许脚步声。
书房的窗半开着。
一道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中传出,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南院那几个,不必再留了,处理干净。”
是萧衍。
这声音里没有半分病气,只有淬了冰的冷意和久居上位的漠然。
苏晚心头一跳,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脚步轻盈地退回了小径另一头,动作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惊涛骇浪。
病弱?
这分明是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用病弱作伪装,舔舐着爪牙。
这萧府,远比她想象的更是一潭深水。
回到房中,还未坐稳,府里的张嬷嬷便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了。
张嬷嬷是萧府的老人,一脸的褶子笑起来像朵菊花,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力。
“夫人,您这几日歇得可好?
老奴瞧着您脸色还是有些差,可得多补补。”
她一面说,一面示意丫鬟将一盅补品放到桌上,“世子爷身子骨弱,您可得养好身子,早日为萧家开枝散叶,这才是顶顶要紧的喜事。”
名为关心,实为催促。
冲喜不够,还要她这副身子立刻变成生孩子的工具。
苏晚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怯弱和为难,“有劳嬷嬷挂心,只是……晚儿自幼体弱,怕是……还需好生调养些时日。”
她故意将自己的“体弱”与萧衍的“病重”并提,张嬷嬷被噎了一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便讪讪地退下了。
人一走,苏晚脸上的柔弱便瞬间褪去。
这府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傍晚时分,萧衍的贴身侍卫墨青亲自送来了一摞书,码在桌上足有半尺高。
“夫人,世子爷说您在府中无聊,特意寻了些孤本古籍,给您解闷。”
苏晚的陪嫁丫鬟翠儿看着那些书名,什么《南华经注疏》、《盐铁论考异》,头都大了。
世子爷这是疼夫人呢,还是罚夫人呢?
苏晚道了声谢,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
纸页泛黄,字迹古朴,显然是有些年头的真品。
夜深人静,苏晚在灯下细细翻阅。
当她翻开那本《权谋论》时,指尖微微一顿。
书页的空白处,竟有朱笔批注。
那字迹风骨天成,笔锋锐利,如刀刻斧凿,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其中一页,正讲到“以退为进,示敌以弱”之策,旁边有一行小字批注:“示弱非怯,乃藏锋待时,一击必杀。”
这笔迹,与她新婚那日收到的合婚庚帖上,萧衍亲笔写下的名字,如出一辙。
苏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送书是假,试探是真。
他是在考量她,这个被硬塞进来的冲喜新娘,究竟是蠢钝无知,还是能看懂这盘棋局的聪明人。
甚至……他是在引导她。
夜色如墨,苏晚毫无睡意。
她终于明白,嫁入萧府,从来就没有“安稳度日”这个选项。
她要么做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被这暗流吞噬;要么,就得主动入局,看清这棋盘上的每一个凶险之处。
被动等待,只会死得更快。
她闭上眼,脑中飞速运转,将入府以来的种种细节串联起来。
良久,她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
“翠儿。”
“小姐?”
守在外间的翠儿迷迷糊糊地应声。
“明日起,你去采买时多留心,”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听听府里哪个院子的下人,嘴最碎,话最多。”
要破局,先得有眼线。
古籍上的智慧再多,也得先看清眼前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