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包带勒得锁骨生疼，下一秒又骤然松弛——听见布料撕裂的脆响，随即身体重重砸在坚硬的斜坡上，碎石子嵌进掌心，疼得他倒抽冷气。
“操……”他咬着牙想骂出声，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视线里的世界还在倾斜，远处的荒原被暮色染成灰紫色，唯有一点金红在视野边缘跳动，像濒死之人看见的鬼火。
那火很奇怪。
风刮过荒原时带着呜咽，它却纹丝不动，反而随着某种韵律轻轻起伏，像蜷缩的幼兽在呼吸。
林语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看清那火光里隐约浮着九条蓬松的尾巴，短小，毛茸茸，还没褪去幼崽的稚气。
是狐狸？
不等他细想，三只青灰色的影子从岩石后窜出，尖啸着扑向那团火。
它们身形佝偻，獠牙外露，爪子在碎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林语在穿越前看的志怪小说里见过类似的描述，是山魈，最低阶的杂妖，却足以撕碎手无寸铁的人类。
而那团火……它在发抖。
金红色的光忽明忽暗，幼狐的轮廓瑟缩着，勉强喷出一小簇火苗，却只燎到山魈的皮毛，惹来更凶狠的咆哮。
林语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他不是逞英雄的性子，可看着那团在暮色里摇摇欲坠的火，像看着暴雨里被丢弃的小猫，脚己经先于大脑动了。
他抓起背包里滚出来的打火机，又摸出两块拳头大的尖石。
左手的石头被他狠狠砸向左侧的岩壁，“哐当”一声脆响，成功引开一只山魈的注意。
趁着另外两只迟疑的瞬间，他猫着腰冲下斜坡，在碎石滚动的声响里，将第二块石头掷向离狐火最近的山魈后颈。
“嗷——”山魈吃痛转身，青灰色的脸正对上林语。
他这才看清对方的眼睛是浑浊的黄，瞳孔里没有丝毫理智，只有掠食的欲望。
林语后背发寒，却还是梗着脖子，把刚从路边残碑上认的几个上古字连起来吼：“退！
这是……禁地！”
他身上还穿着穿越前特意买的道袍（本想拍cos照），布料上绣的简易符文虽无灵力，却带着人类修士的气息。
山魈对这气息本能忌惮，又被刚才的偷袭惹恼，一时竟在原地打转。
林语趁机后退半步，正好挡在那团火身前。
掌心的冷汗浸湿了打火机，他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微弱暖意，像揣了颗小小的太阳。
“滚。”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因紧张发颤，却比刚才更坚定。
山魈对视一眼，最终还是不甘地嘶吼两声，没入了荒原的阴影里。
风里的血腥味淡了些，林语这才敢回头。
金红色的狐火己经收敛了不少，露出底下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毛是暖融融的橘红色，九条尾巴蓬松地环在身侧，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纯粹的警惕，像受惊的小兽打量着陌生的闯入者。
“别怕，我……”林语刚想说自己没有恶意，天空却突然泼下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他慌忙环顾西周，发现不远处有个低矮的山洞，“先躲雨！”
他转身往山洞跑，跑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那只狐狸。
它迟疑地蹲在原地，尾巴被雨水打湿，像团沉重的毛球。
林语叹了口气，走回去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无害：“跟我来，雨停了就走。”
小狐狸歪了歪头，竟真的跟了上来。
山洞不深，却足够遮雨。
林语靠在岩壁上喘气，浑身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得他发抖。
他摸出背包里最后半块压缩饼干，犹豫了一下，还是撕开包装递过去：“这个……能吃。”
小狐狸警惕地嗅了嗅，后退半步。
林语也不勉强，把饼干放在两人中间的石板上，自己缩到角落。
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洞口，洞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了按电源键，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早就没电了。
林语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背面，那里贴着一张买奶茶送的狐狸贴纸，画的是只咧着嘴笑的卡通狐。
“唉。”
他低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也不知道这鬼地方到底是什么时候。
忽然，一道金红色的光靠近了些。
小狐狸挪到石板边，小心翼翼地叼起那块压缩饼干，三两口吞了下去。
然后，它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落在林语手里的手机上，确切地说，是落在那张狐狸贴纸上。
林语愣了一下，把手机翻过来，让贴纸正对着它。
“你是说这个？”
他问，又觉得自己傻，动物怎么会懂这个。
可下一秒，小狐狸轻轻“呜”了一声，用鼻尖碰了碰屏幕上的贴纸，然后抬起头，第一次用清晰的、带着奶气的女声问：“你……见过狐？”
林语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只湿漉漉的小狐狸，看着它眼里映出的、和贴纸上一样的好奇，突然觉得这陌生的荒原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只见过画的，”他轻声说，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但你比画的好看。”
小狐狸的耳朵尖似乎红了一下，没再说话，只是往他身边挪了挪。
金红色的狐火重新燃起，比刚才旺了些，暖意缓缓漫过来，驱散了洞里的寒气。
雨声还在继续，却好像变成了某种温柔的背景音。
林语靠在岩壁上，看着身边蜷缩成一团的小狐狸，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贴纸。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这只初遇的小狐狸将在他生命里掀起怎样的波澜，他只知道，这一刻，荒原的冷雨里，有一点狐火，正为他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