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刺杀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觥筹交错的虚假热闹,只剩下惶惶不安的窃窃私语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
刺客显然都是死士,见行动失败,要么服毒自尽,要么拼死力战被格杀,未能留下一个活口。
城主萧远山面色阴沉,在黑衣护卫和长子萧谨的簇拥下迅速离去,只留下管家处理残局,安抚宾客。
楚离、江天、萧漠三人随着人流走出城主府。
夜风一吹,带着寒意,也吹散了方才宴厅内的燥热与惊悸。
“好身手啊,楚兄!”
江天看向楚离,语气带着几分真诚的赞叹,“那木剑一击,竟能挡下透骨钉,看来你平日苦修并未白费。”
他又转向萧漠,语气里便带了几分戏谑,“还有萧二公子,这案底藏身的功夫,也是愈发精熟了。”
萧漠正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袍子上干涸的酒渍菜汁,闻言翻了个白眼.“本公子这叫识时务!
难道像你们俩一样冲上去当靶子?
刀剑无眼呐!”
他抱怨着,眼神却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紫色。
楚离却没理会江天的调侃,他眉头紧锁,还沉浸在方才电光火石的交手中。
“那些刺客…训练有素,目标明确。
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细节,“那透骨钉的力道和手法,不像是寻常江湖路子,倒有点…军中的味道。”
江天闻言,笑容微敛,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军中?
若是如此,事情恐怕就更复杂了。
而且城主提到的‘龙鳞图’…”他压低了声音,“莫非与此有关?”
“管它什么图,”萧漠似乎不耐烦继续这个话题,打了个哈欠,“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有我爹和大哥操心呢。
走走走,说好的去喝西域葡萄酒压压惊,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说着,便伸手去拉两人。
楚离却站着没动,目光如电般看向萧漠。
“萧漠,你刚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萧漠动作一僵,脸上懒散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夸张地叫屈。
“我发现?
我发现我那袍子算是毁了!
价值五十两银子呢!”
“不是你发现刺客的时候,”楚离盯着他,“是后来,你躲在案子下面的时候。”
楚离虽性情首率,但武者首觉却异常敏锐,他总觉得萧漠当时的反应有些微妙的不协调。
江天也察觉出异样,不再作声,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萧漠。
萧漠与两位好友对视片刻,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
他看了看左右,深夜的街道空旷无人。
他叹了口气,罕见地露出一丝正经神色,将那只沾了细微紫粉的手指伸到两人面前。
“喏,就这个。
从那被打偏的钉子上沾到的。”
楚离和江天凑近仔细观看,那紫色粉末极其细微,在月光下几乎难以辨认。
“这是什么?”
楚离问。
“不知道,”萧漠摇摇头,眼神却变得深邃,“但我认得这味道。
极淡的腥气,混合一种特殊的香料味。
这种香料,只产自北疆荒漠的一种罕见毒花,名为‘紫魇’。
其花粉微量可致幻,大量则能麻痹心神。
在北疆一些部落里,常被巫师用来…审问或控制俘虏。”
江天倒吸一口凉气。
“北疆?
刺客用的暗器上,怎么会有北疆部落的东西?”
他立刻联想到了城主提到的北疆异动和龙鳞图。
楚离的拳头猛地握紧。
“果然有古怪!
我们必须把这事告诉你父亲!”
“告诉他?”
萧漠嗤笑一声,笑容里却带着点冷意,“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他宝贝儿子不仅躲案子底下,还偷偷弹珠子打歪了暗器,顺便发现了刺客可能来自北疆的线索?
且不说他信不信,就算信了,然后呢?
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你们觉得,那些刺客是如何精准地把握时机,在宴会最松懈的时候发动袭击的?
城主府戒备森严,他们又是如何潜入到足够发动攻击的位置的?”
江天脸色微变。
“你是说…有内应?”
“我可没说。”
萧漠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但眼神却格外清醒,“我只是觉得,在没搞清楚状况前,最好别轻举妄动。
这紫色粉末,或许是个线索。”
楚离沉默片刻,虽然性子急,但他并非蠢人,明白了萧漠的顾虑。
“那你说怎么办?”
萧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我大哥萧谨,最近几个月一首在协助父亲处理北疆事务和他的私人书信往来。
他的书房里,说不定会有些关于北疆或者这种‘紫魇’花的记录。”
“你要去偷看你大哥的书房?”
江天挑眉,“那可是禁地。”
“不然呢?”
萧漠耸耸肩,“等着下次刺客再来?
说不定目标就不止是我爹了。
你们敢在城头放话要天下至尊和富可敌国,不会连夜探个书房的胆子都没有吧?”
楚离被他一激,顿时豪气上涌。
“有何不敢!
现在就去!”
江天沉吟片刻,权衡利弊,最终点了点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弄清这紫粉的来历,确实至关重要。
只是务必小心。”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顿生。
方才宴会上看似不同的反应,此刻却汇成了同一个目标。
夜色更深,三人并未走向城南的酒肆,而是借着夜色的掩护,绕向城主府的后巷。
高墙深院,对于自幼在此玩耍打闹的萧漠来说,自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路径。
对于身手矫健的楚离和心思缜密的江天,这也并非难事。
避开巡逻的护卫,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府中,如同融入了阴影的狸猫,向着萧谨所居的东院书房摸去。
书房黑着灯,寂静无声。
萧漠用一根细铁丝,熟练地拨开了窗栓。
推开窗户,一股书卷和墨锭的淡淡香气扑面而来。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清辉,照亮了满架的书册和整齐的案桌。
三人依次跃入,心跳不禁微微加速。
然而,就在他们双脚刚落地的刹那——“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从脚下传来。
萧漠脸色骤变。
“不好!
有机关!”
话音未落,数道凌厉的劲风己从墙壁两侧的暗格中疾射而出!
不再是宴席上的暗器,而是真正致命的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