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层叠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晚站在树荫里,手中握着两瓶冰镇的橘子汽水。
瓶身上的水珠不断滚落,在她脚边晕开深色的圆点。
第十年了。
她身上那件淡蓝色连衣裙己经被洗得发白,裙摆处甚至有些抽丝。
这是她最好的一条裙子,只在每年的今天穿。
因为很多年前,有个少年曾对她说:“林晚,你穿蓝色好看,像天空一样。”
空气湿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晚的目光始终望着公园入口的方向,每一个走近的身影都会让她的心跳漏掉半拍,又在看清来人后缓缓沉回原地。
她的手心被冰凉的汽水瓶沁得发红,却依然紧紧握着,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时间在蝉鸣声中缓慢流淌。
日光渐渐西斜,树影被拉得越来越长。
石凳上那瓶未开封的汽水己经变得温热,瓶身上的水汽早己蒸发殆尽。
“今年是堵车了吗?”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还是……又记错时间了?”
这样的问题,她每年都会问自己一遍。
然后又会替他找好各种理由:可能是工作太忙,可能是临时有事,也可能是忘记了具体的日期。
毕竟当年那个约定,本就说得含糊。
夕阳终于敛起最后一道余晖,天际染上一层淡淡的灰紫色。
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晚轻轻吐出一口气,弯腰拿起那瓶无人触碰的汽水。
瓶盖被拧开时发出轻微的“嗤”声,她仰头喝了一口。
温热的汽水带着过分的甜腻滑过喉咙,让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空瓶落入垃圾桶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将另一瓶汽水轻轻放在榕树***的根须旁,像完成一个仪式。
转身离开时,她的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
回家的路要经过一条老巷子。
巷口遇见了隔壁单元的刘阿姨,正拎着一袋青菜往家走。
“小晚回来啦?”
刘阿姨笑着打招呼,目光却快速地从她脸上掠过,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刘阿姨好。”
林晚轻声回应。
“哎,好……”刘阿姨应着,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几乎是擦着她身边匆匆走过。
林晚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近乎逃离的背影,心里浮起一丝说不清的异样。
这些年,周围的旧相识看她的眼神总是这样,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距离感。
她摇摇头,将这归咎于自己的敏感。
推开家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父母退休后搬去了南方,这套老房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家具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样式,泛黄的墙面挂着老式挂钟,指针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残余的天光走到书桌前。
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糖盒。
她坐下来,手指轻轻抚过盒盖上模糊的花纹,然后打开了盒子。
里面整齐地放着一叠用蓝色丝带捆好的信纸,几张边缘卷曲的电影票根,一枚己经干枯发脆的银杏叶书签,还有几张模糊的合影。
这些物件被她珍藏了十年,每一个都承载着一段不敢轻易触碰的回忆。
她的指尖最先碰触到那枚银杏叶书签。
叶片己经薄如蝉翼,叶脉却依然清晰。
她记得那是高三毕业前,陈序从学校那棵百年银杏树上摘下来给她的。
“就当是毕业礼物吧。”
少年当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他身上,将白衬衫染成温暖的金色。
林晚的指尖微微发颤,连忙将书签放回原处,仿佛那叶片烫手似的。
她又拿起那叠信纸,最上面一张写着几行略显青涩的字迹:“林晚,今天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你数学又进步了!
我就说你很聪明……”信没有写完,只有这么没头没尾的一段。
她甚至不记得陈序为什么要写这个,又是为什么没有写完。
或许只是某个自习课上随手写下的纸条,阴差阳错地被她珍藏至今。
铁盒最底下压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并肩站在教学楼前,笑得有些拘谨。
那是高考结束后班级拍的合影,她偷偷裁下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部分。
照片上的陈序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而站在他身边的她,则微微侧着头,目光悄悄地落在他的侧脸上。
那时她以为,这只是他们之间故事的开端。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雷声,夏季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晚猛地回过神,发现一滴水珠不知何时落在了照片上,正好晕开了陈序的笑容。
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动作急切得近乎慌乱。
雨越下越大,敲击窗棂的声音几乎盖过了老挂钟的滴答声。
在这喧嚣的雨声中,林晚却觉得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
她环抱住自己的双臂,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雷声再次炸响,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在那一瞬间的明亮中,她仿佛看见窗外站着一个人影。
林晚的心跳骤然停止。
那个身影……太熟悉了。
即使只是在闪电中惊鸿一瞥,她也绝不会认错。
她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扑到窗前。
然而窗外只有瓢泼大雨和被风吹得疯狂摇摆的树枝。
路灯在雨幕中晕开一团模糊的光,照亮空无一人的小巷。
是错觉吗?
林晚的手按在冰凉的玻璃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死死地盯着窗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雨声越来越大,敲打得整个世界支离破碎。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老式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刺耳的***划破雨夜的寂静,一声接一声,执着得令人心慌。
林晚猛地转身,盯着那台沉寂了几乎一整年的电话机,心跳如擂鼓。
这么晚了,会是谁?
电话***还在持续,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一步一步走向电话,手指颤抖地伸向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