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冷宫。晚烟鬼鬼祟祟地从后墙翻进来,身手笨拙地蹬着墙,怀里紧紧护着一封信,
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娘娘,将军大人寄信来了。”她踉踉跄跄刚站稳,
就迫不及待地往屋里跑,边跑边扬声喊我。我提着素色裙摆从门内走出,
不施粉黛的脸许是因这消息添了几分亮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晚烟,
你出去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我接过信,笑着问道。“当然没人看见啦,
我找了最隐蔽的地方翻出去,回来也是,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晚烟脸上满是自豪,
“娘娘您可别忘了,在将军府时我可是跟着将军练过的。”“真厉害。”我笑了笑,
修长的手指在信封上灵活地撕着,很快便打开了信封,抽出信纸。看清信纸的刹那。
目光猛地一顿。我的手开始发颤。“娘娘,怎么了?” 晚烟见我脸色大变,疑惑地问。
我没有回答,手指抖得更厉害,捏着信纸的力道几乎要将其揉碎,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
晚烟凑过来,身子倏地一僵。我们目光所及,是大片刺目的血色,隐约能看见点点黑色墨迹。
信底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笔画稚气得让人心慌。“跑。”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我扔下信纸,
疯了似的往外冲。将军府一定出事了。冷宫正门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包围,
最前面站着个穿华丽宫服的女子,举手投足尽是妖冶。她看着气喘吁吁刚站稳的我,笑了,
声音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将军府将军沈巍通敌叛国,圣上下令,诛九族。
”我的脸霎时煞白。“沈眠,你的好父亲真是给你做了个好榜样啊。” 她嘲讽地勾着唇。
我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拼命摇头。“不可能,陈蓉,你去叫皇上来,我给他解释,
我父亲绝对不会通敌叛国,皇上他会信的。”陈蓉眼底的讽刺更浓,冷笑:“沈眠,
你不过是个在冷宫呆了几年的废后,有什么资格见皇上。”说罢,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士兵,
语气满是鄙夷:“沈眠,看看我身后,皇上已经默认我来处死你了。”我心底一沉,
声音发颤:“陈蓉,我将军府历来忠君爱国,从未做过对楚国不利的事,
我不会听你胡言乱语。”“我要见皇上!”陈蓉目光犀利,一字一句地说:“沈眠,沈小姐,
沈皇后,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姐和皇后吗?我告诉你,
就算将军府没有通敌叛国,你也迟早会死。”我摇摇头,声音带上哭腔:“陈贵妃,
我求求你,让我见见皇上,我求……”“沈眠!”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我,我错愕抬头,
看见不远处身着龙袍的男人。这个时候,他竟还不愿脱下龙袍。我双膝一弯,
直直跪在宿珒栖 面前,声音嘶哑:“臣妾恳求皇上放臣妾出宫。
”从前那个高坐龙椅巧舌如簧的宿珒栖 ,罕见地沉默了。半晌,他开口,
每个字都像戳在我心窝上。“将军府上下除嫡小姐沈眠以外,全部于昨日午时三刻处斩。
”处斩?都…… 死了?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将军府上下七十余人,就这么没了?
我不停摇头,眼泪一滴接一滴砸在地上。“不可能,我不信,宿珒栖 ,你告诉我,
你是骗我的,你是瞎说的对吗?啊?”陈蓉不耐烦地开口:“沈眠,
皇上的名讳是你能直称的吗?”我没理她,只满怀希冀地看着宿珒栖 ,
盼着从他嘴里听到一句玩笑话。但是…… 没有。宿珒栖 转身,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2我颓然跪坐在地上,眼泪糊了满脸,捂住脸,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宿珒栖 ,
你知不知道,我妹妹肚子里还有一个不足三个月的孩子……”宿珒栖 的身体僵了一下,
却还是没有回头。我顿了顿,声音像是在啼血。“宿珒栖 ,我父亲数十年替楚国卖命,
南征北战差点把命留在沙场上,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宿珒栖 ,
我兄长自幼为你的左膀右臂,事事为你出谋划策,还用自己的身体为你挡箭救了你一命,
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宿珒栖 ,我及笄之年为后,扪心自问从未负你,处处尽显大度,
也称得上母仪天下了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自居冷宫三年,从未有过怨言,
你还要我怎么做?”“宿珒栖 ,你对得起我将军府吗!
”我终是在众人面前忍不住嚎啕大哭,从前那个风华绝代的将军府大小姐,此刻不顾颜面,
像个怨妇般字字啼血。“宿珒栖 ,你回头啊,你回头看看我,你是不是心虚了?
你是不是不敢看我?”我嘶吼着,眼眶红得吓人。宿珒栖 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回头,
他挥挥手,重重叹了口气。“把她押回冷宫,派重兵把守。
”陈蓉诧异地看向宿珒栖 :“皇上……”“朕说的你听不懂吗?”“…… 是。
”我终是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抹了把眼泪,抬起头看着面前众人,大声笑了起来。
陈蓉皱起眉,问:“沈眠,你笑什么?”“我笑什么?我笑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仰头,
目光里是掩不住的入骨恨意,伸出手指向宿珒栖 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说:“宿珒栖 ,
我沈眠是将军府嫡小姐,也是将军府的人,不是诛九族吗?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我告诉你,
只要我一日不死,你这辈子都别想安宁一日!”宿珒栖 眼眸一沉,缓缓迈步出去。
背影坚定得没有一丝留恋。陈蓉眼底一片阴霾,她挥挥手,身后的人会意上前,
架起我的胳膊,把我扔在了里屋。简陋的木门 “吱呀” 一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
我呆呆坐在地上,眼里再没有任何生机,只剩下死一般的荒芜。只是动了动手,
麻木地用衣袖擦干眼泪。看看,这就是你从小的信仰。看看,
这就是你满心欢喜爱了五年的男人。真是讽刺啊。我闭了闭眼,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疼啊。
像是五脏六腑被生生碾碎的那种痛。宿珒栖 啊,五年的感情,你怎么舍得?
将军府上上下下七十条生命,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啊!3第二天,天才微微亮,
我睁着眼睛,不让自己睡过去。一阵钥匙入锁的声音传来,我绷紧神经,看着门被推开,
侍卫走进来,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嘲讽:“贵妃有事找你,出来。”我坐在地上,
白色衣裙被肮脏的灰尘染得不成样子,头发散乱地搭在肩上,双眼毫无生气,死沉沉的。
我开口,声音竟莫名带了些威严:“陈蓉有事找我?呵,我都这样了,她还有事找我?
”侍卫双手抱在胸前,冷笑:“哟,您以为您还是以前那个执掌凤印风光无限的皇后娘娘?
现在被关押在这个鬼地方,无非就是个丧家之犬而已。”“别搞笑了行吗?
一个全家被满门抄斩又被废了后位的人,您还有什么拒绝的资格?
皇上念在你帮他管了两年后宫的情分上放你一命,敢问你现在有什么不知足的?
”“说难听点,就算是狗,也会对着主人摇尾巴吧。”我一愣,
心中蔓延出浓重的悲伤和无力感,同时,眼睛里燃起无法抑制的怒火。不顾发软的双腿,
我猛地站起来,上前咬住侍卫没有盔甲覆盖的手臂,几乎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
侍卫手臂一痛,下意识甩开我。我失去重心,重重摔在地上,嘴角蔓延出丝丝鲜红的血迹。
抬眸看去,门外站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我一顿,眸内闪过一丝痛意。
宿珒栖 就在门外站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我的惨样。我撑着手,
勉强半撑起身子,忍着后背传来的阵阵窒息般的疼痛,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
笑得全身颤抖,我低着头,眼里满是讽刺:“宿珒栖 ,给我个痛快吧,算我求你。
”鲜血从嘴里淌出来,像是流不尽一般。宿珒栖 不语,侍卫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轻轻闭上眼睛,开口道:“沈眠,你不能轻易地死。”侍卫转过头,
看着自己渗出血液的手臂,双目似要喷火,低声咒骂一句,上前狠狠拽起我,
扬手就往我脸上打了一巴掌。眼前一黑,我的身体彻底瘫倒在地上,
脸上的疼痛几乎让我失去知觉。疼…… 真的很疼……手指动了动,想再次从地上爬起来,
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肿得高高的,红色的巴掌印极其刺眼。全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
可嘴角的苦笑仍倔强地没有落下半分:“哈哈哈,宿珒栖 ,你真狠啊。
”侍卫见我还想起来,干脆伸出腿,狠狠踩在我的背上。我弓起来的背被猛地踩下去,
身上的痛感让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侍卫在用脚尖死死碾着我的背。有那么一瞬间,
我甚至听到了自己骨头的碎裂声。我用最后的一丝毅力,趴在地上握紧拳头,
力度之大仿佛指甲都嵌进了掌心的肉里。宿珒栖 明明就在外面看着,
却隔岸观火……我闭上眼睛,努力忽略全身透骨的疼痛,一直被牙齿咬住的下唇似乎出了血,
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抹得我满脸都是。侍卫像是踩累了,终于把腿从我身上移开,蹲下来,
用看一只死狗的目光看着我:“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要是今天换做陈贵妃的人来,
你指不定就身首异处了。”我全身颤抖,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缝,眸内一片血红。
侍卫冷笑一声,想了想,又用脚用力踹了我一脚,这才转身离开。我张开握成拳头的手,
撑在地上,艰难地往前爬着,挪动一点点距离,地上都留下了鲜红的血。衣裙被拽得破开,
堪堪能盖住身体,我靠着墙坐起来,看着自己的一身狼狈,忽然大笑起来,
笑得肩膀大幅度颤抖,笑得眼泪顺着脸颊的红肿***辣地淌下来。
后背的疼痛似乎要把我啃噬,我低下头,把头埋进膝盖里,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湿了膝盖上肮脏的衣裙,顺着衣裙的湿濡,渗进冰凉的膝盖里。封得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只剩下我刻意压低的呜咽声,声声痛彻心扉。4傍晚,我才幽幽转醒,抬了抬眼,
勉强把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睁开,眸内满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我挪了挪身体,
直直靠在潮湿的墙上,后背依旧在疼,与墙触碰的地方几乎要渗出血来。“吱呀” 一声,
门被人打开。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隐约看见一丝丝从门框外照进来的光。
来的似乎也是个侍卫,但听声音应该不是早上那个。“我等奉皇上之命来带沈姑娘出去。
” 来人开口道。我低着头,几乎抬不起眼,动了动手指,嘴角堪堪扯起一抹苦笑。我开口,
声音嘶哑难听:“奉皇上之命?好,我跟你走。”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用血肉模糊的手撑在地上,用尽力气站起来。就这一个动作,后背的伤口再次裂开,
鲜红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湿了衣服。侍卫有些不忍心,
上前想拉我一把:“沈姑娘……”“别碰我 ——!”我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
脸上因痛苦皱成一团。“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不给我个痛快!”我无力地嘶吼着,像笼中的困兽。门外,宿珒栖 长身而立,
眼里是令人心悸的冷意。半晌,我的嘶吼声消失在屋内,侍卫几乎是拖着我出来,
我全身上下布满鲜血,像个破烂的布娃娃。看到宿珒栖 后,侍卫恭敬地朝他低了低头。
我半睁着眼睛,看着宿珒栖 的目光如刺一般。有那么一瞬间,
我似乎看见宿珒栖 迅速转开目光,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不忍。我嗫嚅着唇,声音极小,
干涸的血液还沾在嘴角。“我恨你。”但宿珒栖 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声音很轻很轻,
被路过的晚风一吹就散了。半晌,天黑沉沉地压下来,我眯着的眼睛也瞧不见东西,
隐约能看见不远***人的轮廓。耳朵麻木地听见消失在风中的几个字,
像一把把利刃狠狠刺进心窝,猝不及防。“罚她跪在宫门外,向这楚国,
向这楚国的百姓赎罪。”赎罪?我突然笑了,嘴角扯动脸颊的红肿,笑得生疼,
眼里只有满满的绝望。我眯着眼睛,声音哑得勉强才能听清:“赎罪?哈哈哈,宿珒栖 ,
你一声令下,我将军府七十几条人命就没了,谁来替我们赎罪!谁来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宿珒栖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对侍卫厉声道:“去!”侍卫眼底划过一抹不忍,
却还是应道:“是。”我感觉自己被拖着离开原地,回过头,
疯了一般大声吼道:“宿珒栖 !你要杀我就痛快点,我沈眠这辈子清清白白,
从未做过一丝一毫对不起楚国的事情,你凭什么让我向这天下赎罪!将军府不会通敌叛国!
永远都不会!”“我将军府大小姐沈眠就算死在这皇宫,也不会背上这不白之冤!
”声声撕心裂肺,侍卫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轻声说:“沈姑娘,你这是何必呢?”我开口,
声音带着嘲讽:“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凭什么?”侍卫顿了顿,
说:“沈姑娘为何这么确定将军府没有叛变呢?”“绝对不会!” 我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我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父亲对楚国的忠心我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
就算整个楚国的人都叛变了,他也不会。”闻言,侍卫没再说话,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5天黑压压的,我坐在宫门前的地上,抵死都不愿意跪下。侍卫有些无奈,说:“沈姑娘,
别这么犟了。”我不语,呆愣地坐在地上。侍卫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寒风瑟瑟,
阵阵刮过我露在外面伤痕累累的皮肤。我就这样坐在宫门处,一动不动,全身僵硬。
四周一片黑暗,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不远处亮起星星点点的光,
我身体摇晃,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着一阵抽泣声,
一个人影猛地跪倒在我面前。我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断了。“呜呜…… 小姐,
你怎么成这样了,他们凭什么打你啊…… 呜呜。”晚烟哭得上身颤抖,
手颤抖地摸着我脸上的伤痕,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满眼是泪,微微仰头,
不让眼泪掉下来,不顾自己被坐得发麻的腿,猛地推开晚烟。晚烟被我推得一愣,忘了哭。
我心一横,撇过脸,冷声道:“你还来做什么?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你走吧。
”小丫鬟不敢置信,眼泪依旧一滴接一滴往下掉。“小姐,我就想来看看你……”“走啊!
走!”小丫鬟从地上爬起来,泪流满面地往后退:“小姐,你一定要坚持住,
一定要活下来……”我冷着脸,直到余光看到灯火消失,才敢转过头来,脸上一片湿润。
我终于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我现在连自己都不想活下去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晚烟的存在,
她活不了的,都活不了的。不能再连累她了。夜风中,是我撕心裂肺的哭声,
伴着刺骨的冷意,阵阵凄怨。“沈姑娘,醒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侍卫隐约的轮廓,
眼睛肿得更大了。我皱了皱眉,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不就是关几天冷宫、挨几天打吗?我又怎么会怕?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得拼了命活下去,
哪怕宿珒栖 真要我的命,我也给!要死就痛快点,要活就拼命活下来。
太阳***辣地挂在湛蓝的天空中,我眼前的影子重重叠叠,模糊得几乎看不清面前的路。
另一边,御书房内。“昨天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宿珒栖 一边批改奏章,
一边问向面前低着头的丫鬟。“回皇上,奴婢在宫门边看了一整夜,
一个打着灯笼的小丫鬟来见了皇后娘娘…… 沈姑娘一面。” 丫鬟说道,
“需要奴婢去查查那人的身份吗?”宿珒栖 执笔的手顿了顿,
笔尖在奏折上晕染出大片墨迹。“不必了,退下吧。”冷宫里,我靠在湿濡的墙上,
终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又是一片黑暗和压抑。手脚传来阵阵痛意,我也没管,
只是一味闭上眼睛,咬紧下唇,硬生生把疼痛忍了回去。这样的痛都能忍,
还有什么做不到呢?这样苟且偷生的日子,我也只能咬着牙忍下去。6一大早上,
我就感觉头发被用力拽起来,头皮上传来一阵阵***辣的疼痛。我下意识地痛吟一声,
睁开眼睛。熟悉的声音传来。“既然醒了,就出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我抬头,
看向宿珒栖 的眼里满是讽刺。“该做的事情?我还要怎么做?
我还要为这楚国赎什么狗屁的罪!”宿珒栖 冷眼看着我,
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薄凉:“沈眠,将军府通敌叛国,给楚国赎罪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我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一字一顿地开口:“宿珒栖 ,我最后再说一次。
”“将军府没有通敌叛国,将军府清清白白的。”宿珒栖 撇过头,不去看我,只是摆摆手,
示意拽住我头发的侍卫:“去吧。”侍卫点头,用蛮力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反扣住我的手,
押着我往外走。我猛地咳嗽几声,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溢出来。宿珒栖 垂眸,跟着往外走去。
宫门外几里路外是人声鼎沸的集市,行人来来往往,几乎站满了整个街道。我头发散乱,
被侍卫押着站在街道中央,行人见了纷纷让开,站在街道两端看热闹。宿珒栖 站在后面,
沉声道:“跪下!”我脚步不稳,被后面的侍卫猛地从后面一踹,瞬间趔趄着跪倒在地上。
膝盖上传来蚀骨的疼痛,我痛吟一声,身上出了一层冷汗。站在两旁的行人低声窃窃私语,
甚至还有人拍着手兴奋地叫好。我眼前发晕,咬着牙缓缓站了起来。宿珒栖 皱眉,
看着侍卫再一次推搡我。跪下的我无论多艰难,都自己缓慢而坚定地撑着地面,
一步一步挪着身体,慢慢站起来。没多走两步,眼前一黑,无力地摔在地上,没再动。
侍卫有些不忍心,回过头看了一眼宿珒栖 。宿珒栖 眼眸微沉,轻声道:“回去吧。
”……“砰。”冷宫的木门突然被人用力撞开,刺眼的阳光照亮了阴暗的屋子,
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看起来年纪尚小的女子迈步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
我刚睁开眼睛,眼里满是疲倦,眯着眼睛看去,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看清来人后,
我颓废的神经一下子被惊醒。“梨沅沅!?”她是我在宫里唯一交好的人。
梨沅沅刚进宫时遭到陈贵妃的欺凌,宫里的肮脏事多了,我原本不想理睬,可不知怎么,
见到她第一眼,我突然想去帮她。因为那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梨沅沅,像极了未出阁的自己。
梨沅沅脸上带着傲气,是我熟悉却久违的表情。“沈姐姐,在这冷宫可待得好啊?
我听说昨天姐姐伤得不轻呢。” 梨沅沅眨了眨眼睛,说出来的话带着些幸灾乐祸。
我冷眼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怎么不好?本宫可是好得很,怎么?见我虎落平阳,
想当犬?”梨沅沅脸色一变,厉声道:“沈眠,我现在可是梨妃,
你一个冷宫里的畜牲也配这样和本妃说话?”我懒洋洋地抬眸,眼底划过一丝倦意。畜牲?
这个比喻,似乎也挺符合我现在的处境。被人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不高兴就进来打一顿,
可不就是畜牲吗?“梨沅沅,别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本宫看着烦。
”梨沅沅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沈眠,你给本宫等着!”我闭上眼睛,
懒得搭理她。“砰” 的一声,木门被摔得摇摇欲坠。屋子里恢复了黑暗,
空气安静得莫名让人压抑。我闭着的眼睛忽然酸涩起来,有种想哭的感觉。
犹记得在将军府时,我和兄长一起爬假山,从假山上摔下来,被父亲罚在假山上待了一晚上,
母亲瞒着父亲偷偷给我们带了最爱吃的糕点,我们躺在假山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入眠。
真的好怀念那个时候。我摸了摸脸,脸上一片湿濡。可终究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仇,还是得我去报,父亲母亲的期望,我也得扛着。7我擦了擦脸,
手撑着地勉强站起来,全身虽然还有些疼痛,但明显的伤痕红肿已经消了下去,
只是双腿压得发麻,不听使唤地软下去。我踉踉跄跄走到木门前,用力拍打着门,
门上堆积的尘灰飘起来。我也没管,只是自顾自地拍着。半晌,门外才响起粗犷的声音,
透着不耐烦:“别拍了,我们奉命看管沈姑娘,除非圣上下令,不然不会开门的。”我咬牙,
揉了揉拍疼的手掌心,一瘸一拐地坐在简陋的木凳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我压下心中的兴奋,从头发上取下发簪,紧紧握在手中。这是我唯一出去的机会了。
宿珒栖 不就是想折磨我,却不让我死吗?这样……我用右手握着发簪,
锋利的一头往左手的动脉上用力一滑。光滑白皙的左手上瞬间出现一个细长的伤口,
猩红的鲜血从伤口里大滴大滴渗出来。我藏好发簪,怔怔地看着从手腕处滴落到地面的鲜血,
凄然一笑。真没想到,我要靠自残的方法逃出这里。门外。一个侍卫动了动鼻子,
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侍卫:“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另一个侍卫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哪有什么味,
你是不是累得出现幻觉了……”他的瞌睡猛地被吓醒,
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侍卫:“还真有味道。”对面的侍卫脸色大变,
转身拿出钥匙开木门上的锁,一边开一边说:“糟了糟了,要是里面的这位出了什么事,
咱们都得完。”“吱呀”,木门再一次被打开。我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的是浅色的床幔,
而不是冷宫里到处都是劣质粗布的床榻。手腕处还在隐隐作痛,已经经过处理,
纱布上隐约还有红色。我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看来,我还是赌对了一次。
一个丫鬟端着一盆水走进来,一言不发地蹲下来,用蘸过水的湿手帕给我擦脸。我转头,
空洞的目光直直盯着小丫鬟。小丫鬟毫不惊讶,依旧泰然自若地用手帕擦着我的脸。我一笑,
虽然脸色苍白,笑起来也称得上倾国倾城。“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
”小丫鬟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不过也就几秒,便恢复了平静。
不愧是主子下了死命令也要护我出宫的人。“沈皇后,
我家主子约你在将军府后山的竹林相见。”我撑着床起身,小丫鬟也没有多废话,
迅速和我互换了衣服。“沈皇后,到了宫门的时候,那里自会有人送你到将军府,所以,
宫里的这段路程,请多保重。”“那你……”“沈皇后不用管其他事情,
我自有办法混出宫去。”我微微颔首,郑重其事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回头,
毫不犹豫地往门外走去。我低着头,脚步放得有些快。出了宫,
就是我沈眠实施复仇的第一步。“哎,你等等。”身后传来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
我脚步一顿,埋低了头转过身,给太监行了个礼。“抬起头来让咱家看看,怎么看着面生?
”我一惊。绝对不能抬头,我曾在陈蓉身边见过这个太监,八成是陈蓉的走狗。我低了低头,
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掐细了嗓子说:“公公,奴婢是今天刚来的杂使丫鬟,
您没见过很正常。”太监刚想开口,另一边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小德子,
你怎么还在那里杵着?我叫你找的人找着没有啊?”太监提高声音回应:“四王爷稍安勿躁,
咱家这就去找。”说完,他又低声嘟囔:“这四王爷今儿个怎么了,偏要找一个丫鬟,
宫里这么多,老奴上哪给他找去?”我垂眸,静静地保持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行了,
下去干活吧。” 太监终于放了话,让我离开。我松了一口气,
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继续走。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将军府。
我缓缓走进将军府的大门,入目之景恍若隔世。想来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在冷宫的那几年,
也只是时不时和将军府的人书信往来。院子里一片狼藉,为数不多的花草也被踩得软塌塌的。
处处都是回忆。只是再回来时,已经物是人非。我仰头,把眼眶里蓄满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沈眠啊,你现在哭什么?你的头等大事是为将军府的冤魂报仇,眼泪还有什么用?
“想哭就哭出来吧。”一道清冽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我紧绷的神经被吓了一跳。
我眼睛一眨,大脑的反应都变得有些迟钝。唯一能明白的是,这个声音对我而言,太熟悉了。
我放缓呼吸,慢慢回头。身后的男人穿着一身素衣,手拿折扇,眼里闪过一抹怜惜。
他说:“眠儿,我回来了。”我有些恍惚。张了张嘴。“许哥哥……”许陌言对我张开双臂,
笑着说:“眠儿,许哥哥回来了。”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想也没想,小跑过去抱住许陌言,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一切的理智和自我安慰瞬间溃不成军。“许哥哥,你知不知道,
将军府的人都不在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父亲也不在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一个人的日子太难熬了。许陌言眼眸微深,用手轻轻抚着我的后背,温柔而眷恋。
他说:“眠儿,不怕了,你还有我,我在。”我的身体大幅度颤抖着,死咬着唇不肯哭出声。
许陌言不厌其烦地哄着我,久别重逢的他,依然是我熟悉的那个谦谦君子,一点也没变。
宫里,丫鬟端着的碗 “啪” 的一声掉落,瞬间摔得粉身碎骨。“来人哪!来人哪,
沈姑娘出事了!”门口的太监一惊,连忙回过头往后跑去,脚步极快。御书房内,
宿珒栖 心猛地一跳,突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太监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进来,
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声音急促:“皇上,沈姑娘…… 死了。
”宿珒栖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颤抖着手放下笔,抬起眼睛看着地上匍匐的太监,
低声问道:“你说什么?”太监的头直接低到地上,声音尖细颤抖:“皇上,沈姑娘死了,
肚子上还插着一把匕首,是…… 是被谋杀的。”这次,宿珒栖 听清了。沈眠死了?
宿珒栖 站起来,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他踉踉跄跄地出了御书房,停了停脚步,
回过头道:“在哪?”太监连忙回道:“尸体被放在冷宫了。”冷宫里,宿珒栖 停下脚步,
看着地上用白布盖住的尸体,颤抖着蹲下去,缓缓掀开。我苍白如雪的脸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嘴唇微微发紫。宿珒栖 脑子里嗡的一下。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不可能!他不相信!
“她不可能***,给朕派人去查,她死前接触过什么人!”8我哭累了,
才发现自己还在许陌言怀里,连忙后退出来,脸有些红。许陌言看着我这个样子,
略好笑地问:“眠儿,此地不宜多待,跟我走吧,我能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点点头,没有异议。忽然间,我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许陌言轻声问:“许哥哥,
派人帮我出宫的人是你?”许陌言一笑:“不重要了,你只要明白你现在已经出来了。
”……“许哥哥,我们来这干嘛?”我看着面前绿幽幽的竹林,不禁皱眉,疑惑地问。
这片竹林我再熟悉不过,在将军府的日子,几乎有一半是在这片竹林里度过的,除了竹子,
也没别的稀奇的。许陌言牵起我的手,脚步极轻,他回头,压低声音说:“眠儿,别听,
别问,别回头,跟着我走。”竹林里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和狞笑声,
听得我脑子里一片混沌。我闭上眼睛,用力摇摇头,才让脑子获得短暂的清醒。
这是怎么回事?我也没办法多想,皱着眉努力平复脑子里的晕眩,任由许陌言拉着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我脑子里的不适才慢慢消失,莫名的压抑也在逐步瓦解。“睁开眼睛吧。
” 许陌言轻轻说。我缓慢地睁开眼睛,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
“这是哪?” 我张了张嘴,目光恍惚。许陌言打开折扇,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轻笑:“喜欢吗?”我上前,看着面前的景象,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都和将军府一模一样!连假山的位置和样子都一模一样!
我回过头,看着身后不远处的许陌言,目光犀利:“许陌言,你到底是什么人!
”将军府好歹也是名将世家,
有人能悄无声息地在竹林深处完成这么大规模的建造且不被发现,基本不可能。
而且许陌言离开将军府已经有六七年了,怎么会有时间做这个?许陌言扇了扇扇子,
眼底划过一抹让人看不真切的情绪。半晌,他沉声道:“眠儿,
现在我们都别纠结这些事情了,为将军府报仇才是我们应该好好商量的。
”我推开这个和将军府一模一样的门,缓步进去,声音嘶哑:“许陌言,我感谢你帮我,
但我不会和一个连立场和身份都不清楚的人待在一起。” 我顿了顿,继续说,“你懂吗?
”许陌言收回折扇,看着我纤瘦的背影,开口道:“眠儿,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许陌言则无所谓地坐在我对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低头一言不发地抿着白色瓷杯里淡绿色的茶。茶水的清香随着雾气散播开来,
味道极其清爽怡人。一时间没人开口,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沉默。“我打听过了。
” 许陌言放下茶杯,终于开口打破安静,“当今皇上子嗣稀薄,一年后,
皇宫会重新进行秀女选秀。”他顿了顿,抬眼看着我,眼眸微深:“眠儿,
你能懂我的意思吗?”我沉默地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许陌言轻笑,眼底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忧伤,他轻轻开口,
声音带着少有的感慨:“眠儿,我伪造了你的死亡现场,现在在皇宫里,废后沈眠已经死了。
”意思是,如果再次回到那个吃人的皇宫,必须以一个全新且不会惹人怀疑的身份。
而这件事,我可以肯定,许陌言一定能做到。我点了点头,微微颔首,与许陌言四目相对,
眼里却少了初见时的依赖,多了丝丝警惕和防备。许陌言心底一沉,多了种莫名的难受。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隔着些什么。算了,不说也罢。9他起身,到书房里找出一张白纸,
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在我面前,白纸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我接过纸,
捧在手里细细阅读。许陌言适时开口:“眠儿,从现在开始,
你不再是将军府小姐和废后沈眠,你是从大山里闯出来的农家女许清歌。
”“许清歌……”我低声重复这三个字,吐出来的字音无比陌生。许陌言眸光一闪,
说:“眠儿,我们有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你必须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许清歌。
”“宫里的人大多心思极深,但凡你露出一点破绽,都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我若有所思地点头,心里却猛地一沉,一年的时间要改掉所有习惯和言行举止,
几乎不可能。但是,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我苦笑,再难又怎样?
哪怕死无葬身之地,我作为将军府的嫡女,也得给将军府的人和至亲一个交代。我眨眨眼睛,
掩去眸中的哀凄:“我该怎么做?”“从明天开始,会有一个专门从渔村来的人,她会教你,
怎么变成许清歌。”许陌言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声音略有一丝愧疚:“眠儿…… 哦不,
清歌。”“别恨我。”……皇宫里到处挂着白色的纸花,气氛哀凄肃穆。
宿珒栖 终于脱了龙袍,穿上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太后。“皇帝,
你是成心要气死哀家吗!” 太后气得呼吸加速,声音高了两个度。一个罪臣之女,
居然用皇后的名义和礼度下葬?胡闹,简直是胡闹。宿珒栖 抬眸,
眼底没有一丝表情:“太后不必多管闲事。”太后险些晕过去,
声音气得发抖:“哀家想让皇帝按祖训办事,还成了多管闲事?”宿珒栖 闭了闭眼,
眉间满是疲惫:“母后,算儿臣求你了,这次别再拦我了。”太后深吸一口气,
拐杖在地上跺了两跺:“栖 儿,哀家明白,你自小就有主见,现在长大了,
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了,母后很欣慰,可是啊,栖 儿,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将军府通敌叛国本应满门抄斩,你却不顾朝臣反对留下沈家这丫头,好,哀家不计较,
现在你又做这些事,你认为满堂朝臣会认可吗?”“别再挑战他们的忍耐限度了,
一个好的君王应该多纳谏,而不是屡次挑战他们。”宿珒栖 顿了顿,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他张了张嘴,开口道:“母后,沈眠入宫五年,
做了一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明眼人都能看见,对吧?”“她在冷宫的时候,
儿臣也有意无意针对了她三年,可她依旧毫无怨言,从没诉过苦。”宿珒栖 放慢语速,
眼里闪过一抹哀凄:“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伤得最深。”说到这里,
太后罕见地沉默了。确实,沈眠的确是最无辜的那个。太后转身,背影有些佝偻,
她拄着拐杖,身旁的丫鬟忙上来扶着。声音有些低哑:“罢了罢了,哀家不管了。
”宿珒栖 低眸,目送太后远去。10我抬眸,一举一动透着妖冶。挎着菜篮子,
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在集市上悠哉逛着,时不时转头看看人多的摊子。脚步慢了下来。
“张大嫂,这个菜叫什么来着?” 我低着头,从菜篮子里扯出一颗叶子蔫蔫的菜,问道。
我口中的张大嫂,正是许陌言专门从渔村找来的人。张大嫂转过头:“哎?刚刚讲漏了,
这个菜叫……”“哎哟。”没等她把话说完,我就被拥挤的人群从后面狠狠一挤,
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张大嫂面色大变,却因为离得远没办法帮我。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已经做好了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准备,可下一秒,腰忽然一紧,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我的腰,
轻而易举地接住了我。经过几秒的天旋地转,我晕乎乎地睁开眼睛。下一秒彻底愣在原地。
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偏偏就出现了。命运可真会捉弄人。“姑娘,你还好吧?
”我手忙脚乱地推开抱住我的人,连连后退几步。眸内翻江倒海,难以压制。
本以为再次见面,看到的只会是身着黄袍、高不可攀的他。没想到啊。我此时竟有点想笑。
面前男人的面容,是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的,爱不了,只剩下恨意的人。宿珒栖 啊宿珒栖 。
你可让我好找。我蹲下,躲开宿珒栖 的目光,自顾自地拾掇撒了一地的菜。
宿珒栖 一身黑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个丝毫不顾形象的人。像,却又不像。“谢谢公子,
我先走了。” 我重新挎上菜篮子,转身要走。宿珒栖 目光复杂,
忍不住开口:“姑娘留步。”我脚步一顿,用带着口音的语调说:“不知公子还有何事?
”宿珒栖 心口忽的一痛,皱了皱眉,笑道:“没事,就是觉得姑娘的背影,
有点像我的故人。”我眼底波涛翻涌,压下心里的骇然,匆匆往前走。
张大嫂站在前方不远处,见我毫发无损,松了口气。房间里,我眼眸赤红,双手握成拳头,
微微颤抖。我换了一张脸,都差点被宿珒栖 认出来。以后行事,还得万般小心。“叩叩。
”房门被轻轻叩响。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把拳头张开又握紧,反复几次后,
起身开了门。“清歌,主子有事找你。” 门外站着的是惊语,传话简洁而一丝不苟。
我扶着门的手一紧。距离逃出宫来,已经一年了。我迈步出去,拉上门,脚步沉重。
11院子里,许陌言坐在石桌旁,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我在他对面坐下,眼睛里毫无波澜。
许陌言轻笑道:“清歌,我们真是越来越生疏了。”“我现在不想纠结这些,
你只需要告诉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许陌言咳了一声,面色一僵,
开口道:“后日就是进宫的日子,我这边已经差人打点好了,你这两天好好准备,
莫要出纰漏。”我点点头,这些不用他说,我自己也会注意。许陌言顿了顿,
说:“你刚才…… 遇到宿珒栖 了?”我猛地抬起头,目光诧异,
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许陌言,你派人监视我?
”先前带我去集市的张大嫂是渔村土生土长的人,绝对不会进宫,也不会见过当今皇上。
所以,不可能是张大嫂透露的。许陌言放下茶杯,
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只是怕你出事。”“怕我出事?” 我冷笑,“许陌言,
我现在听你的话,不是因为信任你,而是因为你是我身边唯一能帮我的人,你派人监视我?
怎么,怕我跑了?”许陌言皱皱眉,刚想开口。“行了,别说了,反正也只有两天了。
”我拂袖离去,背影消瘦单薄。一年来的磨练,反而让我的性子更傲了。许陌言叹了口气。
这可如何是好。……两天后。宫门外围了一大群人,有来看热闹的,有来选秀的,
也有送秀女来的。总之,熙熙攘攘的,我被挤到最后面,勉强在原地站稳。
许陌言还是不放心,特地命惊语随后入宫,方便我在宫中完成计划。
“先完全取得宿珒栖 的信任,我再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我想到早上许陌言的计划,
眼眸微深。取得宿珒栖 的信任?宿珒栖 身为一国之君,防备心极重,要取得他的信任,
难上加难。“闲杂人等都自觉让道,参加此次选秀的秀女都跟着来。
”太监尖细的声音从人群最前方传来,乱作一团的人群听话地分开,
穿得花花绿绿的秀女排成整齐的一列,小步往前走,环肥燕瘦,各有韵味。我低头,
学着前面的人低着头,恭敬地往前走着。时隔一年。终于回来了。我垂眸,
看不清眼中的情绪。“姑娘们都听好了,进去之后好好表现,能得到圣上另眼相看的,
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再不济也能给点银子打点打点,一言一行都要得体,
莫要惹到皇上,否则啊,项上人头都难保。”秀女们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神情,当然,
也排除那些势在必得、相当自信的人。我心里也没多想坏的结果,毕竟入宫五年,
我深深浅浅摸透了宿珒栖 的喜好,想要入选并非难事。“第一位,太尉之女向湘。
”话音落下,我前面一位身着大红色衣裙的女子上前,脚步有些紧张地进了大殿。
我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宿珒栖 最讨厌颜色热烈的衣裙,所以,
我今天专门选了一条浅蓝色淡雅的广袖裙。这太尉之女,必被淘汰。大红色?呵呵。
连宿珒栖 最宠爱的陈蓉陈贵妃都不敢这么穿。12果然,还不到一刻钟,
太尉之女向湘就出来了。边走边用手绢哭哭啼啼地擦着眼泪。太尉大人是这样教女儿的?
在皇亲国戚面前最忌讳流泪,这么明显的事情都不知道?也难怪。
太尉大人是出了名的宠女儿。太监也跟着出来,面色极为不善。“下一位,林谨韵。
”这次出来的是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女子,温婉的气质在举手投足间处处体现。这个能过。
我心想。过了好一会儿,太监才急急忙忙地出来,刚才的女子已经没了踪影。
“刚才的林姑娘被选中了。”秀女们都低下头交头接耳,声音嘈杂。“这林姑娘挺厉害啊。
”“可不是嘛,听说是有人在背后扶持的。”太监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吵什么吵,
下一位,许清歌。”我听到 “许清歌” 三个字,微微讶异。这么快?听许陌言说,
许清歌的名字被他托人安排到了最后,给我一点准备时间的。我深吸一口气,缓步进入大殿。
大殿内中间隔了一道珠帘,珠帘后面应该是三个人。若隐若现看不清楚,不过我可以确定,
这三个人分别是皇上、贵妃和太后。我微微弯了弯腰,双手并拢放在一侧,
朝着珠帘那边行了个礼。“嗯,平身。”宿珒栖 低沉的声音从珠帘后面传过来。
我站直身体,微微颔首,语气不卑不亢:“谢皇上。”进宫之前服下了许陌言专门准备的药,
现在的声音和以前截然不同。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极了。“会什么才艺呢?” 陈蓉问道。
“跳舞。” 我说,以前在将军府时被父亲逼着学跳舞,总算派上用场了。“开始吧。
”我轻踮脚尖,灵活地跳了起来,身体柔软得像没有骨头一般,
浅蓝色的衣裙随着动作翩翩飘起,美得不可方物。珠帘后面,
宿珒栖 冰冷的黑眸竟有一丝松动的痕迹。陈蓉皱眉,低语道:“皇上觉得此人如何?
”宿珒栖 闻言,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睛里带着一丝玩味:“此人甚得朕心,封为贵人,
赐居落雁阁。”落雁阁?与御书房相隔最近的地方,连陈蓉的椅风阁都没有这么近。“皇帝,
这恐怕不妥吧。” 宿珒栖 身旁,当今太后萧氏开口。宿珒栖 轻笑,
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儿臣只是觉得此人一见如故,喜欢得紧。”太后还想说什么,
听到宿珒栖 这样的话,也不好再反驳,只得叹了口气:“也罢,皇帝自己决定吧。
”宿珒栖 点头,朗声说道:“许清歌封为贵人,赐居落雁阁。”一旁的太监也惊了一下,
慢了半拍才指挥身边的丫鬟。丫鬟会意地走过来,对我说道:“许贵人,请随奴婢来。
”此时我身体有些僵硬,眼底翻江倒海。落雁阁?离宿珒栖 越近,暴露的风险越大,
但接近他的机会也越多。不算太坏。我点头,又行了个礼,才跟着丫鬟从旁门出去。
经过御书房,才到了落雁阁。丫鬟还算恭敬,一路都低着头。
落雁阁内早有几个分配好的丫鬟,看到我后,都有眼色地一同行礼。
领着我来的丫鬟开口:“这是皇上新封的许贵人,落雁阁的主子。
”丫鬟齐声道:“给许贵人请安。”我点点头:“都起来吧。”丫鬟们起身,
都出去各干各的事了。领着我来的丫鬟也离开了,大概是去给下一位妃子领路。我坐在床上,
手心微微出汗。住进落雁阁,离报仇又近了一大步。13是夜,天气微凉。
我把落雁阁混了个眼熟,来服侍我的丫鬟也熟了,三个丫鬟,分别是春暖、秋凉、夏悠。
还差一个 “冬”,就凑成四季了。正想着,春暖推开了门,
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年岁颇大的嬷嬷,目光清明,穿的虽然不华丽,却是上等布料。
我站起来,看着这个陌生的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春暖对我福了福身,
高兴地开口:“恭喜许贵人,苏公公告诉奴婢,今天由贵人来侍寝,这位是宫里的嬷嬷,
专门来教贵人的。”我心里一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侍寝?这么快?这才进宫第一天。
嬷嬷淡笑着点头,语气不卑不亢:“许贵人,去沐浴吧,别让皇上等着。”说完,
她又回头对春暖耳语了几句,才转身离开。我藏在广袖里的手骤然握紧,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春暖送走嬷嬷后,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小主,皇上一定是看中你了,您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话音落下,她又说:“小主,水已经打来了,开始沐浴吧。”“…… 好。
” 我缓缓张开握紧的手,罢了,反正总有这一天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失去什么,
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褪去衣衫,坐进木桶里,漫到脖子处的水面上撒满了红色的花瓣。
我缓缓闭上眼睛,眼底一片冰凉。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睁开眼,沐浴的水早已冷了,
盘着的腿也被压得发麻。我转过头,却发现自己的衣裙不在这里。我皱了皱眉,
压下心底的烦躁,开口喊春暖。“春暖?能将我的衣裙给我拿来一下吗?”半晌,
我才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条白色的薄纱裙出现在我面前。我伸手接过,
起身迅速穿好,抱怨道:“春暖,你刚才去哪了?怎么唤你这么久才到?
”身后传来一阵富有磁性的轻笑声,我系裙带的手猛地一顿,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头上。
我慌忙回头,一眼看见了身后身着墨色衣袍的男人,有些手足无措。
宿珒栖 嘴角上扬出愉悦的弧度,笑道:“怎么?见到朕不行礼?”我这才急忙行了个礼,
思绪逐渐清明。……“皇上请用茶。” 我将一杯茶轻轻放在宿珒栖 面前,开口道。
宿珒栖 怔怔地看着茶杯,愣了半晌。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个人,温上一壶茶,
陪他一夜彻夜长谈。“又见面了,你叫清歌?” 宿珒栖 问。我点头。不知怎么,
宿珒栖 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还记得吗?我说过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故人?
” 我顿了顿,说,“已故的人吗?”宿珒栖 眼睛里似乎融了一层冰,我眼睛有些花,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总觉得他眼里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伤。他点点头,继续说道:“对,
她已经死了。”我笑了。“皇上,已经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好挂念的呢?我小时候在渔村长大,
见多了生离死别。” 我笑得极其娇媚,“最有趣的一个是,有一年村里来了恶霸,
杀光了一家人,就只剩下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哭啊喊啊,也没人在意。听说前几天,
小姑娘长大了嫁给了恶霸,洞房那天,小姑娘亲手把匕首插在恶霸身体里,
满脸是血地上吊死了。”我笑得开怀,笑得全身都在颤抖。“我觉得这小姑娘可真是傻。
”真是傻,可我沈眠也得这样傻,多可悲。宿珒栖 墨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复杂情绪,
开口道:“你不觉得恶霸罪有应得吗?”我停下笑声,小口抿了一口茶,
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说:“皇上觉得他罪有应得吗?”宿珒栖 愣了一下,
看着我的样子,心口忽的一跳,然后缓缓点头。我眯着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宿珒栖 啊宿珒栖 ,你也觉得自己有罪,是不是?14“哎?笑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 我边笑,边用手擦着眼泪,眼泪像是流不完一般在脸上肆意流淌。忽然间,
一双温热的大手捧起我的脸,我迷茫地抬起头,
看着眼前的男人温柔地用指腹拭去我脸上的泪。“以后别再哭了,你的眼睛很漂亮,应该笑。
”我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声音听不出情绪:“刚才皇上看着的啊,清歌这不是在笑吗?
”闻言,宿珒栖 有些恼怒:“什么人会笑出这么多眼泪来?许清歌,能不能别再嘴硬了。
”“嘴硬?”我是真的笑了。“皇上,清歌从小就在渔村那个粗鄙的地方长大,
只知道实话实说,要是清歌哪里说错话了,还望皇上恕罪。”“许清歌,
你……” 宿珒栖 一时间想不出话来反驳我。我眼睛睁得大大的,
看着宿珒栖 的目光充满无辜。宿珒栖 哑然,只得端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的茶一饮而尽。
我站起来,娇笑着走到宿珒栖 身旁,纤细的手指攀上他的肩膀,俯身,
在他耳旁轻声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宿珒栖 身体一僵,
伸手拂开我的手:“朕今天政务繁忙,先走了。”说完,他起身,脚步微快,出了落雁阁。
我目送他离开,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无力地滑倒在地,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我咬着手腕,压低声音抽泣着。宿珒栖 ,你可知我有多恨?落雁阁黑了下来,
宿珒栖 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冷风毫不留情地从他脸上刮过,疼极了。半晌,他才离开,
往御书房走去。当晚,御书房彻夜通明。……次日,天气和昨晚一般,
冷风刮得庭院内的树叶哗哗作响。春暖端着盆进来,把洗干净的手帕递给我。我接过,
不经意问:“春暖,今天外面的天气怎么样?”春暖放下盆,说:“最近入秋了,
天气可冷了,小主要记得多穿点,以免染上风寒。”我把手帕交给春暖,
披了一件白色厚厚的披风,来到庭院。庭院里有一棵一出来就能看到的无忧树。
春暖跟在我身后,我回过头,问道:“春暖,这棵无忧树是谁种的?”提到这棵树,
春暖有些兴奋:“小主,奴婢听说这棵树是皇上亲手种的呢。”宿珒栖 种的?
我心里虽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问。这些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给小主请安。
” 秋凉的声音突兀地传来,我回头,看见秋凉在我身后,行了个礼后慌忙说,“小主,
梨妃来了。”我眉心一跳。梨沅沅这人心胸狭隘,知道一个刚进宫就住进落雁阁的人,
肯定得来给个下马威。也不知道以前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为这种人出头。正想着,
梨沅沅的声音就从庭门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啊。我眯着眼,看向缓缓走进来的梨沅沅,
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不好好整一下她,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哟,
听说落雁阁来了位新主子?”声如其人,梨沅沅的声音一贯的阴阳怪气。我回头,
看向春暖:“春暖,去拿个凳子来。”15梨沅沅嘴角一扬,看着春暖进了落雁阁,
语气有些自得:“哎哟许妹妹,这么客气啊,倒是有点眼色。”说话间,
春暖手脚麻利地把凳子拿来了,一手一个,一个放在我身后,一个放在梨沅沅身后。我坐下,
看着梨沅沅一提裙摆,就要往凳子上坐。我眉梢一挑,迅速站起来,
极快地从梨沅沅身体底下把凳子抽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梨沅沅的重心都想落在凳子上,
凳子突然被抽走,不止她被吓了一跳,连春暖都小声惊呼起来。梨沅沅失去重心,
直接坐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站在梨沅沅身后的小丫鬟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扶她起来。
梨沅沅又羞又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放下凳子,示意春暖坐下。
春暖难为情地咬着下唇,小声说:“小主,这…… 不太好吧?”“坐,出了事我担着。
”春暖犹豫了一瞬,想着反正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坐了上去。
我语气随意,丝毫没把梨沅沅放在眼里。梨沅沅被小丫鬟扶着站起来,
一只手揉着摔疼的地方。似乎暂时忘了自己是个妃子。
小丫鬟看着自家主子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样的动作,脸一红,
悄悄凑到梨沅沅耳边低语了几句。梨沅沅这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把手拿下来,
疼得咧起了嘴。我在凳子上坐下来,好笑地看着梨沅沅要吃人的目光,开口道:“梨姐姐,
你还好吗?”梨沅沅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个屁!不等梨沅沅开口,我目光略带歉意,
继续说:“不好意思啊梨姐姐,落雁阁里也没有多余的凳子,
最后两把也只够妹妹和这落雁阁的大丫鬟坐了。”“姐姐这么大度的人,
妹妹相信姐姐一定不会怪妹妹的,对吗?”我面上带笑,心里一阵不屑。不好好整整梨沅沅,
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梨沅沅面色一僵,看着我真诚的目光也不好发作,只能轻咳一声,
忍着腰下股上传来的阵阵窒息般的疼痛,笑得眉毛都皱成一团,说:“姐姐怎么会怪妹妹呢,
只是这落雁阁摆设简陋,是不是该和皇上提提,免得妹妹在这受了苦,也没地说。
”“今儿个姐姐心情好得很,也不和妹妹计较了,
听说皇上待会儿要带着姐姐去御花园里喝茶,就先不奉陪了。”梨沅沅不经意地扶了一把腰,
转身出了庭院。我笑了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御花园喝茶?倒是个好时机。
春暖坐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出来:“小主小主,你看梨妃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太解气了。
”“解气?” 我不解。春暖叹了口气,说:“小主啊,你可不知道,
奴婢来落雁阁之前是厨房里的丫鬟,梨妃刚进宫时就仗着先皇后的庇护胡作非为,
说她和先皇后关系好吧,也看不出来,先皇后被囚于冷宫的时候,
奴婢们按照皇上的指示给先皇后的吃食都是最好的。”“可是被梨妃阻拦了,
她非要我们把饭菜换成奴婢们吃剩下的和已经烂掉的,奴婢们若是不听,
她就更加变本加厉地惩罚我们。”我眼眸一沉,手指颤了一下。呵。梨沅沅,可真是好样的。
怪不得我在冷宫那段时间天天上吐下泻,原来都是拜她所赐。我起身,
甩了甩皱在一起的披风。春暖不解地看着我。我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意:“走,御花园,再去解解气。”16御花园内。
宿珒栖 伸手拂开贴着他的温热身体,眉间闪过一丝不耐。这个梨妃,
是谁告诉他朕会来御花园的?回去就把他揪出来罚洗恭桶。鼻子间满是一股浓重的香味,
彻彻底底掩盖了茶水的清香。“皇上,您试试这杯?”梨沅沅端着一杯茶,
重新把身体贴向宿珒栖 ,宿珒栖 猝不及防,差点被她挤得仰面倒下。如果他没看错,
这杯茶应该是梨沅沅喝过的。他拧眉,声音染上怒火:“梨妃,你这是做甚?
”梨沅沅举着茶杯,手臂僵硬。宿珒栖 伸出手,一把推开了她。不远处,
我依然披着白色的披风,冷眼看着梨沅沅和宿珒栖 。这两人……还真当是浓情蜜意。
我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连自己也没注意。一瞬间,我调整了表情,
微笑着向宿珒栖 和梨沅沅走去。心里一片麻木。余光一瞟,
宿珒栖 便看到了一身白色的我。冷风簌簌而过,我穿得极厚,
却依然掩盖不住玲珑有致的身材。当今少有的美人。“见过皇上,见过梨妃。
” 我浅笑着行了个礼,一举一动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起来吧。”我起身,
自觉地往宿珒栖 对面坐下。梨沅沅放下手中的茶水,开口道:“哟,妹妹还真来了?
”我垂眸,轻笑:“妹妹来看看姐姐好些没有。”梨妃脸色一黑,
说话时有些咬牙切齿:“多谢妹妹关心,姐姐没什么大碍。”“妹妹看着姐姐摔得有点狠,
是真的关心姐姐呢。” 我佯装无辜。梨妃还想说什么,被宿珒栖 打断:“梨妃摔了?
” 语气里隐隐带着笑意。“可不是嘛,皇上,摔得可狠了,一直用手揉着摔到的地方,
臣妾看着都疼死了。” 我抢先答道。此时,梨妃的脸像个调色板,一会儿红一会儿黑。
宿珒栖 爽朗地笑了出来,说:“梨妃,既然你摔得这么重,就赶快回去上药吧,
别在这里耽搁了。”对梨沅沅来说,这句话看似关心,细细听来,却像成心赶她走。
梨沅沅只好站起来行礼:“臣妾告退。”说罢,脸色极差地拂袖离去。
我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宿珒栖 玩味地看着我笑,等我笑够了,
他才说:“许贵人这是为何而笑。”抿了一口茶,我喘了口气,说:“想笑便笑,何需缘由。
”“这浮世万千,被束缚的太多了,有时候笑或许只是一种发泄的方式,无关心情。
”宿珒栖 唇角一勾:“你在发泄?”“说不清,也不想搞清楚。”“不累吗?
”我有些好笑:“皇上怎么这么多疑惑,恕臣妾愚昧,不能一一告知。”宿珒栖 眼眸微深,
说:“朕从前也有过一个朋友,她无时无刻都在笑。”我托腮,静静听着。“朕问她笑什么,
她说她也不知道。”“直到最后,朕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那是朕第一次看见她哭,
看见她伸手指着朕骂朕不得好死,骂朕永世不得安宁。”我呼吸一窒,也仅仅是一瞬间,
问道:“皇上为什么要做对不起她的事呢?”宿珒栖 顿了顿,
眼中有着我看不懂的怀念:“朕太重名利,到头来还是负了她。”“既然皇上把她当做朋友,
又何谈负不负呢,没有爱过,又何来的纠结呢?”朋友?哈哈哈。好一个朋友。
我五年的深情,在他心里也只落下个朋友的角色。我的真情是喂了狗了吗!?我垂眸,
轻声道:“皇上说的可是那个故人?”宿珒栖 沉默,半晌,
他笑笑:“许贵人的疑惑也挺多的。”我眨眨眼睛,闭着眼睛仰头把茶杯里的茶喝完,
掩住了微红的眼眶。宿珒栖 看着我,眼神复杂。许清歌,你…… 到底是谁?17入夜,
宫里处处灯火通明。我沐浴好,裹着白色的衣裙出来,刚坐下,就看见秋凉慌慌张张地进来,
急忙跪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皱眉道:“秋凉,出什么事了吗?”秋凉脸色不好,
低下头连忙说:“小主,梨妃娘娘出事了。”我一顿,说:“梨妃出事关我什么事?
”“小主,梨妃娘娘一口咬定是你害她的,她说她今天只来过落雁阁。”我眯着眼睛,
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起身披上披风,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秋凉,梨妃具体怎么了?
”“梨妃娘娘入夜之后就开始上吐下泻,还吐起了血,请来的御医说是中毒了。”“中毒?
”我觉得说害梨沅沅的人是我,简直是大脑没发育完整。试想一下,
如果你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会不明不白中毒吗?简直是瞎扯淡。清婉居内。
梨沅沅鬼哭狼嚎的声音大老远就传了过来,这不,我还没看见清婉居,就听见了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