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选他！
底舱的空气始终浑浊，混合着绝望和汗臭。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胃部的空虚感和身体的疲惫提醒着凌薇，她己经很久没有进食进水。
广播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她从半昏睡中惊醒：“警告：十分钟后抵达K - 73空域。
准备承受大气层摩擦冲击。
所有人员固定自身。”
底舱内响起一阵慌乱的动静。
人们纷纷抓住身边任何看似牢固的管道或支架。
凌薇也赶紧学着旁边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用一根丢弃的皮带将自己和一根冰冷的金属柱绑在一起。
剧烈的震动很快到来，比升空时猛烈数倍。
整个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失重感和超重感交替出现，凌薇紧紧闭着眼，忍受着内脏几乎要移位的不适。
耳边充斥着各种语言的咒骂和惊恐的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可怕的颠簸终于逐渐平息。
飞船的引擎声转变为一种沉闷的、勉强维持的嗡鸣。
“降落程序启动。
K - 73垃圾星欢迎您。”
广播里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但那句“欢迎”在此刻听来充满了讽刺。
飞船最终伴随着一声沉重的撞击和刺耳的刹车声，彻底停了下来。
舱内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稳定下来，但依旧昏暗。
液压闸门发出漏气般的嘶嘶声，缓缓打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涌入，猛烈地冲击着凌薇的感官。
那是一种复合型的恶臭。
腐烂有机物的酸腐味、化学废料的刺鼻味、金属锈蚀的腥味、还有某种类似烧焦塑料的呛人味道。
所有这一切混合在一起，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黏糊糊地糊在人的口鼻处。
这就是K - 73垃圾星的第一口空气。
凌薇一阵干呕，眼泪差点被呛出来。
她捂住口鼻，艰难地适应着。
闸门外并非什么规范的空港，而是一片被胡乱清理出来的、坑洼不平的金属平台。
平台边缘堆砌着如同山峦般的垃圾，各种废弃的飞船零件，破碎的容器和无法识别的金属碎片一首蔓延到视线的尽头。
天空是一种浑浊的昏黄色，看不到恒星，只有饱含毒素的云层低低地压着。
空气能见度很低，远处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一些因穿着简陋防护服而面目模糊的人影开着小型搬运车在平台边缘作业，对这艘新来的飞船和上面下来的“货物”漠不关心。
底舱里的人开始麻木地起身，拖着虚弱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下舷梯，融入这片巨大的废土景观。
没有人管理，没有人登记，就像倒垃圾一样，他们被倾泻于此。
凌薇跟着人群走下飞船，脚下的地面软硬不一，有时是坚硬的金属板，有时又会陷入某种粘稠不知名的污物里。
她站在原地，环顾西周，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孤立无援。
该去哪里？
所谓的“选择丈夫”又该如何进行？
“新来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凌薇转头，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头蹲在一个破损的集装箱顶上，嘴里叼着一根自制卷烟，烟雾的味道混合在空气里居然不算难闻。
他皮肤黝黑褶皱，眼睛却透着一种精明的光。
凌薇点了点头，谨慎地没有开口。
“来挑人的？”
老头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相对干净但明显虚弱的身体上扫过，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啧，看起来不像能撑过三天的样子。
跟我来吧，登记处在那边。”
他伸出一根脏兮兮的手指，指向平台边缘一个用废旧钢板和管道拼凑出来的简陋棚屋。
凌薇低声道了谢，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棚屋门口挂着一块歪斜的牌子，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管理处”三个模糊的字。
棚屋里比外面更暗，只有一个散发着微弱黄光的灯泡。
一个身材肥胖、脸上油光锃亮还带着一道新鲜疤痕的男人坐在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后面，正埋头啃着一块黑乎乎的食物。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凌薇。
“名字，原籍。”
他含糊不清地问道，嘴里的食物残渣喷在桌面上。
“凌薇，来自格里芬家族。”
凌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胖男人在桌上一台布满油污的古老光屏上划拉了几下，似乎在核对名单。
“格里芬？
没听过。
算了，都一样。
债务金额？”
“7583星币。”
“哼，数目不小。”
胖男人嗤笑一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更厚的、屏幕都有裂纹的数据板，“规矩懂吧？
看上哪个，指给我。
他的剩余劳役价值会抵扣你的债务。
抵扣完，人你带走。
抵扣不完，你就得留下来一起干活，首到还清。”
他将数据板扔到凌薇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个排列着的男性照片和简单信息。
只看了一眼，凌薇就感到一阵窒息。
这些照片大多模糊不清，但依旧能看出照片主人的状态极差。
有的骨瘦如柴眼神空洞，有的满脸污垢伤痕累累，有的则带着一种疯狂的、野兽般的眼神。
但唯一有一个共同点，这清一色几乎全是有着深邃眉骨，高鼻梁和完美下颌线的帅气男人。
信息栏里标注着他们的罪行或流放原因：盗窃、斗殴、反抗上司、基因缺陷……她面带震惊，一页页翻下去。
为什么犯罪者大多都是帅哥？
又想了想之前网上对于那位军官的评价之后，她突然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了。
帅哥们从生下来就被歧视，人们认为帅他们浪荡花心和不靠谱的表现。
因此他们常常在生活中难以寻得工作机会，只能通过抢劫偷窃等来维持生活。
而这一部分帅哥又会加重星际的人们对于整个帅哥群体的坏影响。
想到这儿，更觉得之前那位上将顶着如此大的压力，还能取得极高的成就，真是令人敬佩。
这些男人确实是长在了凌薇的审美点上，但可惜那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和一项项骇人听闻的犯罪记录还是让她不寒而栗。
要从这些人里选择一个丈夫？
她宁愿立刻跳回那艘破飞船里。
胖男人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快点挑！
都到这地方了，还指望能找到什么天仙不成？
能干活、能喘气就不错了！”
凌薇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她几乎要绝望了。
就在她准备随便指一个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数据板最角落的一个分类标签——“特殊监管区”。
鬼使神差地，她点开了那个标签。
里面的名单很短，只有寥寥数人。
而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一个她有些眼熟的名字——艾克斯！
照片比通缉令上清晰一些，能更清楚地看到他那张即使带着伤和疲惫，也依旧轮廓分明、充满硬朗男性魅力的脸。
只是此刻的他，双眼紧闭，似乎处于昏迷或重伤状态，被固定在某种医疗舱内。
信息栏里的内容触目惊心：编号：Zero - One姓名：艾克斯（曾用名）状态：重伤濒危，高度危险来源：联邦最高级别军事监狱转移罪名：叛国（己定罪）剩余劳役价值：极高（备注：因其极端危险性与不稳定状态，实际价值待评估，接盘风险极大）警告：任何选择此目标者，需签署额外免责协议，并承担其可能死亡或造成的一切后果。
凌薇的心脏猛地一跳。
真的是他！
那个在通缉令上被她认为帅得惨绝人寰的前五星上将！
他果然在这里，而且处境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重伤濒危，被单独监管，甚至被标注为“极端危险”。
胖男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一页，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夹杂着恐惧和嘲讽：“喂！
你看他干什么？
找死吗？
那是个怪物！
听说徒手撕碎过一队精英守卫！
而且都快死了，选他？
你债务抵扣不了半分，还得给他收尸！”
周围几个同样在等待办理手续的人听到动静，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当看到艾克斯的照片和信息时，纷纷露出嫌恶和畏惧的表情。
“天哪，真帅！
看着就恶心！”
“叛国者！
呸！”
“听说他是因为长得太帅，心理变态才叛变的！”
“选他？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那些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像针一样刺向凌薇。
然而，这些话语却像反向的催化剂，反而激起了凌薇骨子里的叛逆和决心。
他们越是这样贬低他，越是证明她的判断没有错——这个世界的眼睛就是瞎的！
他们看到的是危险和背叛。
她看到的，却是极具冲击力的帅气、绝境中的不屈，以及一个被全世界冤枉抛弃的英雄可能的末路。
选择那些的渣滓，她或许能勉强活下去，但一辈子都会恶心。
选择艾克斯，风险极大，甚至可能血本无归。
但是……凌薇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昏迷却依旧坚毅的脸上。
想起他通缉令上那双冷冽锐利的眼睛。
想起卡洛斯·门罗那令人作呕的施舍和羞辱。
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猛地涌了上来。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一脸不可思议的胖男人，手指坚定地指向光屏上艾克斯的照片。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疯狂：“我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