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座里弥漫的烟味、酒气,还有王总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都变成了令人窒息的毒雾。
那只肥厚油腻的手又一次覆上来时,她几乎是弹开的,指尖冰凉,胃里翻江倒海。
“王总,底线就是底线。
如果贵方坚持这样修改,恕我无法继续。”
许知微的声音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专业冷静,但尾音的微颤泄露了她的愤怒和…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从坐下开始她就只碰过自己带来的水……但此刻,一股诡异的、不受控制的燥热正从西肢百骸深处窜起,伴随着令人心惊的虚软。
“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嘛,来来,喝杯酒顺顺气。”
王总笑得像只志在必得的癞蛤蟆,强硬地将那杯颜色妖冶的鸡尾酒塞进她手里。
他浑浊的眼珠里闪着***的恶意,周围几个跟班也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药效!
许知微脑中警铃炸响!
是那杯水?
还是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异香?
她猛地站起来,眩晕让她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失……失陪!”
她几乎是撞开挡路的人,跌跌撞撞冲向出口,身后传来王总阴沉的低笑和一句模糊的“看你往哪跑”。
逃离卡座只是炼狱的开始。
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像一道道晃动的鬼影,震耳的音乐成了折磨神经的钝器。
视线模糊重影,身体里的热浪一波强过一波,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死死掐着掌心,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倒下……不能在这里……”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是她咬破了下唇。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她几乎是扑着撞开沉重的酒吧大门。
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却丝毫浇不灭体内的火焰。
街灯的光晕在她眼中晕开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她踉跄着冲到路边,双腿软得像煮过的面条,每一次呼吸都艰难无比。
视线焦急地扫过停靠的车辆,寻找着唯一的生机。
街对面,一辆线条冷峻如黑曜石的库里南安静地停在临时车位上。
车内,沈屿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惯有的疏离。
他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眉心,目光随意地扫过车窗外灯红酒绿的酒吧街,带着几分审视与漠然。
就在这时,酒吧门口冲出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那身影纤细,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此刻却狼狈不堪。
她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凋零的叶子,跌跌撞撞冲到路边,无助地张望着。
沈屿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却在下一秒骤然凝滞!
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出那张苍白却依旧精致得惊人的侧脸轮廓。
虽然带着痛苦和迷离,但那眉眼……那倔强抿紧的唇线……即使隔了十数年的光阴洪流,也瞬间击中了他记忆最深处尘封的画面!
是她!
许知微!
那个在他灰暗童年里,像一道温暖阳光般出现,又猝然消失,让他惦念至今的女孩!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猛烈地跳动起来。
所有的疲惫和疏离瞬间被一种强烈的、混杂着震惊、担忧和无法言喻悸动的情绪取代。
他看着她痛苦地弯下腰,看着她徒劳地试图拦车,看着她眼神涣散、摇摇欲坠……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
是谁?
敢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许知微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的热度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看到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看到车门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跨了出来。
路灯下,男人的面容清晰地映入她模糊的视野。
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下颌线如刀削般冷峻流畅。
英俊得极具侵略性,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他正皱着眉看向腕表,似乎有些不耐。
就是他了!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理智和矜持。
许知微用尽身体里最后残存的力量,像一颗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踉跄着扑向那个刚刚下车的男人。
冰凉的手指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秒,死死攥住了男人昂贵西装的前襟布料。
那触感微凉,是她在灼热地狱里唯一能感知到的慰藉。
“救……救我……”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濒死的恐惧和无助的哭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下滑落。
“求你……送我去医院……我被……下了……药……” 最后几个字耗尽了所有氧气,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她似乎捕捉到男人身上一丝清冽干净的雪松气息,以及……那双深邃眼眸中,瞬间爆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震惊与滔天怒意——那怒意并非针对她,而是穿透了她,射向她身后那个肮脏的酒吧!
沈屿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稳稳托住了许知微瘫软倒下的身体。
那轻飘飘的重量落在他臂弯的瞬间,一种混杂着失而复得的悸动和撕心裂肺的疼惜猛烈地撞击着他的心脏。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痛苦的脸,那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近在咫尺,幼时记忆中那个明媚爱笑、会偷偷塞给他糖果的小女孩,与此刻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她重叠在一起。
下药?!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屿的神经。
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酒吧迷离的光影,精准地锁定了二楼那个卡座的方向,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在他周身弥漫开来,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珍重地将昏迷的许知微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与方才的冰冷暴戾判若两人。
他迅速将她安置在副驾驶,细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指尖不经意拂过她滚烫的额头时,动作微微一滞。
“别怕,知微。”
低沉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温柔,在她耳边低语,尽管她此刻什么也听不见。
他迅速绕到驾驶座,发动引擎。
黑色的库里南如同苏醒的猎豹,瞬间爆发出低沉的咆哮,汇入车流,目标明确——最近的医院。
他一边单手操控方向盘,一边用另一只手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却蕴含着令人胆寒的指令:“查‘魅影’酒吧二楼VIP3卡座,一个姓王的胖子,联系圣心医院林院长,VIP急救通道,我十分钟后到,有人被下了不明药物,情况紧急!”
命令下达,干净利落。
车内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许知微微弱急促的呼吸声。
沈屿紧抿着唇,侧脸线条绷紧如雕塑。
他时不时瞥向副驾驶上昏迷的女孩,幼时记忆中那个照亮他灰暗童年的小小身影,与此刻脆弱苍白的她不断重叠。
那份深埋心底、被时光发酵得越发醇厚的暗恋,此刻化作了汹涌的心疼和滔天的怒焰。
他回来了,而她,以这样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重新撞进了他的生命里。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