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皇墓里虫子多
墙壁如同被看不见的饕餮啃噬,深不见底的刻痕一闪即逝,旋即被翻涌的混沌雾气吞没,仿佛从未存在。
脚底,一方温润的玉台,是这片混沌地狱唯一的孤岛。
纪尘站在孤岛中央。
泼墨般的漆黑长袍沉沉垂落,袍角纹丝不动。
足以将不朽仙金刮成齑粉的罡风撞到他身上,如同浪头拍在万年磐石,无声溃散。
他漠然注视着前方三尺之外悬浮的核心——神皇之心。
不是血肉,是比太阳熄灭前最后的辉煌更凝练的道痕结晶。
微缩星辰在其内部无声诞生、膨胀、寂灭。
每一次明暗交替,都伴随整个微缩宇宙冰冷磅礴的呼吸,散发出主宰陨落的不甘威压。
太古神皇的遗物,纪元终结的墓碑。
火种。
火种之前,横亘着旧主的怨愤。
一道扭曲的人形虚影,由神皇崩灭的终极执念所化。
没有面貌,没有形体,只有撕裂灵魂的疯狂风暴在咆哮!
这片区域成为时空混乱的风暴眼!
纪尘抬起右手。
没有动用压箱神通,仅伸出食指。
指尖无光无锋,稳定冷硬地点出。
一点微不可察的透明涟漪荡开。
涟漪如最精准的手术刀,在亿万道狂暴破碎的精神裂痕中,找到了唯一一条贯穿核心、细若游丝的缝隙——烙印着神皇陨落前刹那解脱与茫然的空隙。
涟漪没入。
“噗。”
一声如同烛火熄灭般的轻响。
扭曲挣扎、气息仿佛压塌诸天万道的恐怖虚影,瞬间溃散。
狂暴力量失去核心,潮水般退去。
神皇之心终于脱离束缚,温柔滑入纪尘摊开的掌心。
刺目光华尽敛,只剩下温润星点流转。
“嗡——!!!”
神皇之心落入掌心的刹那!
沉睡了不知多少纪元的地宫,爆发出濒临解体的金属悲鸣!
巨大声浪混合空间震颤,如同古老巨神被惊醒的怒吼!
穹顶之上,描绘神魔混战与星辰流转的星图浮雕寸寸龟裂!
金色星沙如雨落下。
地宫之外!
“吼——!!!”
狂暴、燃烧的声浪轰然炸响!
那不是百万生灵的嘶吼,是十万道贪婪杀戮意念高度凝聚、混合沸腾灵压的恶念洪流!
拧成一股,撕裂摇摇欲坠的禁制屏障,撞在残破外壁,如擂动星辰巨鼓!
杀意!
如实质!
“轰隆——!!!”
布满裂纹的厚重玄门,如同被混沌巨锤狠狠抡中!
粉碎!
空间与神材结构被彻底砸成碎片!
带着尖啸的法则碎片和混乱气流,如决堤洪水,冲向唯一中心——纪尘立足的玉台!
光与影被强行撕裂!
烟尘未散。
三道身影踏碎法则残骸,迈过玄门碎片,如擎天之柱踏入!
当先一人,身披星光流动的古老甲胄,肩甲星辰符文如活龙游走。
行走间周身道韵流转,引动残破地宫法则碎片嗡鸣震颤!
远超神王的威压,如同实质海洋沉甸甸压在虚空!
准帝!
天神山倾尽万载资源、烙印最高秘传、视为下一代擎天之柱的三大传承者之一!
他身后半步,一男一女。
男子壮硕,眸隐雷霆幻灭;女子清冷,背后悬古意玉剑虚影斩断虚空波纹。
每一道目光,都如淬炼寒星的刀锋,冰冷刺骨!
大门之外——黑!
压!
压!
遮天蔽日的修士身影与狰狞战争法器!
幽暗符文巨舰炮口流淌毁灭性能量光晕,悬停于破碎星辰之间,泄露一丝气机便让星辰碎片颤栗!
高达百丈、如从神话奔出的青铜巨兽踏碎断壁残垣,每一步都让大地如鼓面震动!
十万修士!
密密麻麻如遮蔽天穹的蝗群!
法力在秘法下连成一片沸腾海洋!
无数兵刃锋刃反射幽光,交织成寒光之林!
戾!
纯粹的杀意!
贪婪的火焰、神兵的凶煞、毁灭的灵潮……在阵法加持下被揉搓、挤压、融合!
凝结成如万古寒铁淬炼的冰冷赤色狂潮!
无形的亿万根针,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和绞碎神魂的凶煞,在三大准帝降临同时,己如狂潮席卷整个残破地宫!
瞬间淹没那唯一的玉台!
“呼……”一声清晰、带着极致嘲讽的嗤笑,在死寂与狂潮间响起。
为首准帝青年额心那道活物般跳动的龙形金纹猛地一抽。
他目光如两条黏稠冰冷的毒蛇之信,死死攫住玉台上那纹丝不动的黑色身影。
试图从那深不见底的平静下,抠挖出一丝惊惧。
没有。
只有一种近乎无聊的漠然。
仿佛眼前遮天蔽日的大军,不过是墙角爬过的几只嗡鸣蝼蚁。
青年眼中压制的戾气如火山般爆开!
狂暴十倍、混合暴怒与狰狞的意志如实质利刃喷薄!
“蝼蚁!”
声音如万载玄冰刮擦深渊神铁,洞穿神魂,“神皇传承,非汝卑贱鼠辈可染指!
交出神心!
跪伏献上!
天神山念汝无知,抽魂炼魄时,或可网开一面,留你真灵残存,警后世诸修!”
死寂凝固。
十万大军噤若寒蝉!
天空巨舰炮口能量凝聚至刺眼临界!
十万修士神兵紧握,眼神血红!
无形巨峰将倾!
只待命令,湮灭那孤影,抹去一切存在痕迹!
在这压力绷紧至极致之巅——玉台上。
那只托着神皇之心的右掌下方,左手抬起。
动作舒展、缓慢,刻着优雅……和浓到化不开的嘲讽。
那只手,轻轻落在右手无名指。
那里戴着一枚戒指。
古朴简陋,颜色如时光长河深处浸泡亿万年、凝固发黑的陈年血痂。
指尖触碰冰冷的戒面。
极其轻柔地、稳定地、令人心悸地缓慢……转动了整整一圈。
“呵……”一声嗤笑如惊雷炸开死寂!
纪尘微歪着头,目光扫过寒光海洋与三张因屈辱暴怒扭曲的脸,落回指尖。
声音穿透轰鸣崩塌、粗重呼吸、尖啸罡风,砸进每个存在的耳膜,散漫随意:“知道为什么,总有些闲出屁的货色,非给我扣顶‘诸天万界横着走’的帽子吗?”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让所有人心脏攥紧的愉悦弧度:“不为别的。”
“就因为……”声音清晰如刀锋刮骨。
“我啊……特别会喊人。”
笑容陡然变冷,如万载玄冰裂开锋利的纹。
“现在!”
戒指深处凝固的“血痂”色泽,骤然大亮!
“开始摇人!”
冰冷目光盯在额生龙纹的准帝青年脸上。
手指在血戒表面随意一弹,像拂去一粒碍眼灰尘。
“啧,太吵。”
毫无波澜的腔调,如同呼唤楼下打盹的门房,“姑父?
睡醒没?”
“门口堵了群聒噪杂虫,自称‘天神山’?
看着倒胃口。”
“劳驾活动筋骨?”
“抬手给……”他顿了顿。
“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