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军急得一把抓住老婆婆冰冷的、布满老茧的手腕，那粗糙的棉袄布料磨得他手心生疼，“再晚神仙也救不了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孩子小小的身体猛地向后一挺，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得如同被掐断的、小猫似的尖叫，随即西肢一软，彻底瘫软在奶奶怀里，连那微弱的抽搐都停止了。
“小宝！
小宝啊——！”
老婆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母兽丧子般的凄厉哭嚎，“我的乖孙啊！
你睁开眼看看奶奶啊——！”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完了！
真没气了！”
“我就说不能信这丧门星！
害人精！”
“赵主任！
快！
快把他抓起来！
别让他跑了！”
林建军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冰窟！
但眼前的光幕上，那代表生命体征的微弱曲线并未完全消失，一行刺目的红字疯狂闪烁：生命体征微弱！
仍有抢救机会！
倒计时：30秒！！！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林建军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
这吼声竟暂时压住了全场的喧哗！
他根本顾不上老婆婆的反应，小心翼翼却又无比迅捷地从她僵硬的手臂里接过那轻飘飘、滚烫如火炭般的小身体，轻轻平放在旁边不知哪个好心人匆忙铺下的一层干燥麦草上——麦草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干燥的气息。
他颤抖的手指，以快得出现残影的速度，解开孩子棉袄上那几颗冻得冰凉的铜扣子，露出里面同样单薄、被汗水浸透的小褂。
接着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那条还算干净、没打补丁的旧毛巾（这是他身上唯一体面的东西了），用力在孩子的额头、滚烫的脖颈、还有腋下快速擦拭起来！
“你干啥？！
天寒地冻的你扒娃衣服？
想冻死他啊？！”
旁边一个抱着自家孩子的妇女忍不住尖声指责，下意识地把自家娃搂得更紧。
“这是散热！
物理降温！”
林建军头也不抬地吼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他沾着血污的手指颤抖着，精准地摸向孩子鼻子下方的人中穴。
那皮肤烫得吓人，灼烧着他的指尖。
后背撕裂的剧痛让他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神经，如同有无数把小刀在刮骨。
但他的手法却在系统无形的引导下，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落指的位置、按压的力度、擦拭的角度，都完美契合光幕上的指示。
“人中穴！
掐！
用力掐！”
他对着旁边己经吓傻、只会抱着孙子哭的老婆婆嘶声喊道，同时迅速将耳朵贴近孩子的口鼻，屏息凝神，捕捉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游丝的气息。
倒计时：15秒…14秒…林建军的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又腥。
后背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彻底崩开，温热的血液汩汩涌出，迅速在棉袄上晕开更大一片暗红。
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好几次他都眼前发黑，身体摇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孩子身上。
他死死咬住下唇，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目光死死锁定在孩子头顶的百会穴——那里，需要温热持续的***，才能唤醒这盏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谁有火柴？！
谁有艾草？！
陈艾草！
越陈越好！
快！！”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向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嘶哑的声音因为缺氧而发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人群一阵骚动，面面相觑。
这年头，火柴是金贵的物件，家家户户都省着用。
艾草倒是不稀罕，但“陈艾”？
还要给一个刚刚“治死”人的“黑心医生”用？
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生怕被点名。
沉默如同冰冷的铁幕，笼罩下来。
赵德发站在高高的戏台边缘，双手背在身后，冷冷地俯视着下方这混乱而绝望的一幕。
手里的搪瓷缸子早己放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对那所谓“土方”的深深厌恶和冰冷审视。
倒计时：5…4…3…就在林建军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即将熄灭的绝望瞬间！
“俺有！
俺有艾草！”
一个苍老、颤抖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如同穿透阴霾的阳光，骤然响起！
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穿着打满补丁黑棉袄的老婆婆，颤巍巍地从自己怀里最贴身的地方，摸索出一个用褪色蓝布手帕层层包裹的小包。
她哆嗦着解开一层又一层，露出里面一小把干枯发黑、却散发着浓郁独特药香的艾草叶。
“这是……这是俺老头子三年前从老坟坡采的……存着给他熏老寒腿的……”老婆婆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捧着那救命的艾草，如同捧着稀世珍宝，递了过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破棉袄、脸庞冻得通红的年轻小伙犹豫了一下，猛地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几乎全新的、红色“火花”牌火柴盒，盒角都磨得有些圆润了，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把塞进林建军沾满血污的手里：“知……知青大哥……给！
俺爷刚给俺的……还没用过……娃……娃要紧！”
林建军几乎是抢一般抓过那捧珍贵的陈艾和那盒带着年轻小伙体温的火柴！
过度失血和剧痛让他的手指完全不听使唤，剧烈地颤抖着，好几次都没捏住那小小的火柴盒。
他哆嗦着，用沾血的拇指和食指捻起一小撮散发着浓郁药香的陈艾，小心翼翼地堆放在孩子滚烫头顶的百会穴位置。
接着，他颤抖着右手，用尽全身力气去划那火柴！
“嗤——”第一下，火柴头在磷面上滑过，只留下一道白痕。
第二下，用力过猛，火柴杆“啪”地折断了！
第三下……林建军的心跳几乎停止！
光幕上的倒计时己经跳到了1！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毫厘之间！
一股奇异而温暖的力量猛地从他大脑深处奔涌而出，如同决堤的暖流，瞬间贯通了他麻木的手臂和失控的手指！
那剧烈颤抖的手，竟在刹那间稳如磐石！
新手技能“艾灸初级”临时激活！
能量灌注！
目标生命体征开始回升！
维持艾灸！
淡蓝色的光幕上，那代表生命体征、几乎跌入谷底的微弱曲线，猛地向上扬起了一个微弱的、却无比珍贵的弧度！
林建军屏住呼吸，看着那橘红色的火苗终于成功点燃了百会穴上那一小撮珍贵的陈艾！
一缕淡青色的、带着艾草特有辛烈清香的烟雾，在呼啸的北风中袅袅升起，顽强地盘旋在孩子的头顶，丝丝缕缕，不肯散去。
温热的艾火之力，透过薄薄的棉布，持续而稳定地渗透进孩子滚烫的头顶。
林建军能清晰地“看”到，在系统光幕的微观视角下，那股温煦的能量如同涓涓暖流，正沿着无形的经络缓缓扩散、渗透，所过之处，那些代表体内炎症和高热的刺眼红色光点，正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般，一点点地变淡、消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呼啸的北风依旧刮过褪色的红旗，发出猎猎的声响，却像是在为这脆弱的生命擂鼓助威。
整个打谷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上百双眼睛死死盯着那缕在寒风中顽强升腾的青烟，盯着那个趴在孩子身边、后背一片刺目暗红却稳如磐石的年轻身影。
林建军的后背早己被鲜血彻底浸透，暗红色的血渍在灰旧的棉袄上晕染开一大片丑陋狰狞的“地图”。
刺骨的寒冷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一阵阵侵袭着他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摇晃。
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牙龈都渗出了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钉子般牢牢钉在眼前的光幕上，钉在那条缓慢却坚定地向上爬升的生命曲线上——那是他穿越后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是他在这陌生而冷酷的世界里，证明自己存在的唯一希望！
突然——“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气音，从孩子青紫色的嘴唇间艰难地溢了出来。
紧接着，那小小的、平坦的胸膛，猛地出现了第一次清晰的、有力的起伏！
“动了！
动了！
孩子胸口动了！”
一个眼尖的中年汉子猛地指着孩子，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老婆婆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地扑到孙子身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探孩子的鼻息。
下一秒，浑浊的老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有呼吸了，有呼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