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槐痕载暖,存在之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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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拖着长音撞碎暮色时,罗明的指尖己经在课桌底下攥出了红痕。

后桌男生故意撞过来的胳膊肘还在发麻,伴随着细碎的嗤笑:“看他那手腕细的,风一吹就能折,还好意思穿长袖捂严实?”

“没娘教的孩子就是阴气重,你看他连走路都不敢抬头……”这些话像带刺的槐花瓣,簌簌落在他后颈,凉得他脊背发僵。

他猛地拽起书包,拉链没拉严的缝隙里,露出半块奶奶早上塞的槐花糕,油纸被课本硌出了褶皱。

刚冲出教学楼拐角,后背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他踉跄着扑在墙上,书包里的搪瓷饭盒“哐当”坠地,里面的咸菜炒肉洒了一地,油星溅在洗得发白的校服裤上。

“跑什么?”

为首的男生踩着他的饭盒,鞋跟碾过铁皮边缘,“听说你爷爷天天给你修自行车?

怎么不叫他来修修你这副窝囊样?”

哄笑声里,罗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槐花香飘进鼻腔——原来连疼痛都带着气味,像存在的某种证明,尖锐又真实。

回家的路格外长,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像老槐树上那道虫蛀的疤。

快到院门口时,远远就看见爷爷蹲在槐树下,手里拿着把锃亮的刨子,正在削一块槐木。

爷爷穿的蓝布褂子洗得发灰,后背的补丁整整齐齐,是奶奶用同色线缝的。

听见脚步声,爷爷抬起头,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和罗明很像的眼睛,只是眼角的皱纹比树疤还深。

“明儿回来啦?”

爷爷的声音带着烟嗓,却比晚风暖,“书包怎么敞着?”

他放下刨子站起来,裤脚沾着木屑,弯腰帮罗明拽拉链时,指腹蹭过他发红的手腕,“手怎么破了?”

罗明慌忙把手背到身后,喉咙发紧:“没事,不小心刮的。”

爷爷没再追问,只是捡起地上的书包,掂量了一下:“背带又松了?

明儿爷爷给你钉个铜扣,结实。”

他的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却在捏书包带时格外轻,仿佛那不是帆布,是易碎的瓷。

罗明望着爷爷指尖的老茧,忽然想起史铁生说的“命运的局限永在”,可这双布满伤痕的手,偏要在局限里为他缝补破绽,这算不算另一种对抗?

院子里飘着槐花糕的甜香,奶奶正站在灶台前,围裙上沾着面粉。

看见罗明,她手里的锅铲顿了顿,随即扬起笑脸:“可算回来了,刚蒸好的槐花糕,放了蜜枣呢。”

她走过来想帮他解书包,目光扫过他裤腿上的油星和发红的眼眶,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却只说,“快去洗手,爷爷今儿钓了小鱼,熬了汤。”

晚饭时,煤油灯的光昏黄温暖,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灯芯跳动轻轻摇晃。

爷爷把小鱼汤里的刺一根一根挑出来,堆在碗边,像座小小的骨山。

“多喝点汤,补身子。”

他把挑净刺的鱼肉夹进罗明碗里,自己却啃着鱼头,老花镜滑到鼻尖也没扶。

罗明看着碗里的鱼肉,忽然想:存在的意义,会不会就藏在这些被精心挑出的刺里?

那些被旁人忽略的琐碎,恰是最坚实的支撑。

奶奶往他碗里塞槐花糕,糕点边缘烤得金黄,咬开时蜜枣的甜汁流出来,烫得舌尖发麻。

“今儿的槐花摘的是树顶的,最嫩。”

她看着罗明的脸,忽然伸手捋了捋他额前的碎发,“明儿,你这皮肤随你妈,白净,是好模样。”

罗明的筷子顿了顿,嘴里的甜突然变了味。

他想起李磊说的“白得像病号”,喉咙哽了哽,把脸埋进碗里。

爷爷似乎察觉到什么,放下筷子,从灶台上拿起个铁皮盒,打开时里面泛着银光——是块磨得发亮的铜片。

“明儿看,”爷爷把铜片递给他,“这是爷爷年轻时给你爸做弹弓剩下的,我给你磨成了镜子,比镇上买的清楚。”

铜片被磨得光滑如镜,映出罗明的脸:扁平的眉骨,塌塌的鼻梁,还有那双总含着水汽的眼睛。

他猛地合上铁皮盒,指尖冰凉。

可镜子照见的,真是全部的“我”吗?

莎士比亚说“世界是一座舞台”,难道他的皮囊,就是别人定义的“角色”?

夜里,罗明躲在被子里,听着窗外的风声。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墙上画下老槐树的影子,像张摇晃的网。

他摸出爷爷给的铜镜,借着月光又看了一眼——镜中的少年那么瘦弱,那么不起眼,难怪会被嘲笑。

这时门轴“吱呀”响了一声,奶奶轻轻坐在床边,她的手抚过他的额头,指尖带着做针线活留下的薄茧,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

“明儿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咱不跟他们计较,咱明儿心善,这是好福气。”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临走时往他枕头边放了块用油纸包好的槐花糖。

那糖是奶奶用槐花蜜熬的,硬邦邦的,却甜得能渗进心里。

罗明捏着糖块,忽然想:如果存在是块未经雕琢的木头,旁人的嘲笑是刻刀的乱划,那奶奶的糖、爷爷的铜扣,是不是偷偷补刻的温柔纹路?

第二天放学,罗明刚走到巷口,就看见爷爷蹲在老槐树下,身边放着他的自行车。

车链被擦得锃亮,车把上缠着新的布条,是奶奶做棉袄剩下的碎花布。

爷爷正用棉布蘸着机油,细细擦着车圈,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撒了把碎银。

车座后面多了个小木盒,用槐木做的,边角被磨得圆润,上面留着树结的疤。

“这是放饭盒的。”

爷爷把木盒扣在车座上,试了试松紧,“昨天看见你饭盒碎了,爷爷连夜做的,槐木结实,带着疤的地方更硬。”

他摸着木盒上的树疤,“树跟人一样,受过伤的地方,反倒长得更牢。”

罗明摸着木盒上细密的纹路,那是爷爷用刨子一点点推出来的,掌心忽然发烫。

这时李磊带着几个人走过来,看见爷爷,嗤笑道:“哟,这不是窝囊废的爷爷吗?

还在修破车呢?”

爷爷站起身,没看李磊,只是把罗明往身后拉了拉,声音不高却很稳:“我孙子的车,我乐意修。

倒是你们,不上学在这儿晃悠,爹妈知道吗?”

他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眼神却像老槐树的根,扎在地上一动不动。

罗明望着爷爷的背影,忽然懂了:所谓“存在的尊严”,从不是旁人的评价,而是你愿意为珍视的人站成山的姿态。

晚上吃饭时,爷爷往罗明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是他特意去镇上割的。

“多吃点,长壮实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爷爷自己只吃肥肉,把瘦肉都挑给他,“你爸小时候也被欺负,后来我教他练劈柴,练得胳膊上有劲儿了,就没人敢惹了。

明儿要是想学,爷爷教你。”

奶奶看出他的心思,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明儿,你爷爷左手无名指短了一截,是当年做木工被锯子伤的。”

她指了指爷爷的手,“可他做的柜子,镇上人都说比没疤的还周正。

人啊,重要的不是有没有疤,是疤底下藏着多少劲儿。”

爷爷嘿嘿笑了,用短了一截的手指挠挠头:“你奶奶就会哄人。”

他吃完饭就钻进西厢房,那是他的木工房,里面堆满了木料和工具。

罗明趴在窗边看,月光里,爷爷正对着一块带疤的槐木比划,刨子起落间,木屑簌簌落下,像在为存在写一首沉默的诗——原来所有的伤痕,最终都会长成生命的花纹。

夜深时,罗明躺在床上,摸着颈间的瓷片和枕头下的槐花糖,听着窗外槐树叶子的声响。

那些关于“我是否值得被爱”的疑问,像槐花瓣似的还在心头飘,可爷爷的木盒、奶奶的糖、带着疤的槐树,己经悄悄在他心里埋下了答案的种子——存在的意义,或许就藏在这些带着温度的疤痕里,在爱与被爱的缝隙间,慢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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