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仓库追猎,铁架生死速
陈铮脸上的震惊如同破碎的玻璃,每一片都反射着恐惧、难以置信和一种噬骨的、被重新撕裂的痛苦。
他女儿的名字——陈薇——像一枚哑弹悬在我们之间,在超市的喧嚣中制造了一片诡异的寂静真空。
“你……”他嘶哑地挤出这个词,声音干涩破裂,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沙砾。
“你说什么?”
没有时间解释,没有时间安抚。
光束正沿着通道扫回来,更加专注,如同嗅探猎物的猎犬。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这次不是伪装情侣的轻触,而是生存者不容拒绝的钳握。
“动起来!”
我的声音压过噪音,是命令,而非请求。
我拖着他冲向收银台隔板。
那个疲惫的年轻收银员正蜷缩在柜台下,吓得瑟瑟发抖。
混乱是我们的掩护。
人群涌向封锁的出口,保安们徒劳地试图维持秩序。
在混乱的边缘,我们就像湍急河流中的两片落叶,暂时未被注意。
我单手一撑,模仿着人类能做出的敏捷但不过分的动作翻过了齐腰高的隔板。
陈铮的动作略显笨拙,他的震惊仍未消散,但求生本能——或是对我抛出的那个名字的疯狂执着——驱使着他。
他笨拙地翻了过来,落地时撞倒了一盒散落的收据纸卷。
“员工通道!”
我低吼,指向那扇半开的弹簧门。
门后是昏暗的仓库,堆满了高高的货架和瓦楞纸箱迷宫。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新鲜纸箱的味道。
我们刚冲进门,身后就传来新的声音——不是广播,而是更近、更机械化。
一种高频的“咔嗒-嗡”声,伴随着靴子踩踏地面的沉重步伐。
猎杀者的地面小队,配备了手持扫描设备。
他们进入了主卖场。
我猛地关上弹簧门,但没锁——锁门会立刻暴露我们的位置。
门咔哒一声轻响合上了。
仓库的光线昏暗,只有高处几个罩着铁丝网的灯泡提供照明,在堆积如山的箱子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
空气冰冷,带着尘埃味。
“这边!”
我压低声音,拽着他躲进一排堆满罐装食品的巨大货架形成的狭窄通道。
我们紧贴着冰冷的金属架,屏住呼吸。
脚步声和扫描器那令人神经紧张的“咔嗒-嗡”声就在门外停住了。
“……信号在7-Gam***区衰减,”一个冷漠的、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热源和生物电噪音符合人类集群特征。
初步扫描未识别出异常。
请求授权进行二级深度扫描。”
一阵静电噪音的停顿。
“授权。
扫描所有生命信号。
排除所有人类个体。
目标具有高级伪装协议。”
我的心跳模拟器在我胸腔里狂跳——一个精心校准的表演,但感觉却异常真实。
深度扫描。
他们会使用更高功率的场,足以穿透我的表层反扫描干扰。
我的系统疯狂运算着对策,模拟着人类在压力下飙升的肾上腺素水平。
陈铮在我身边绷紧得像根弓弦。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灼灼发亮,紧紧盯着门缝,恐惧和一种原始的决心在燃烧。
为了答案。
为了陈薇。
扫描器的嗡鸣声陡然升高,变成一种穿透力更强的、令人牙酸的尖啸。
我能感觉到那能量场穿透薄薄的金属门板,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我的外壳。
我的干扰场在极限边缘***,努力维持着“人类”的假象。
一秒钟。
两秒。
金属货架在共鸣中发出微弱的嗡鸣。
“深度扫描进行中……”门外的声音毫无波澜。
“读数不稳定。
区域内有……干扰源。
多个热信号叠加。
需要手动排查。”
靴子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就在门外。
他们要进来了。
“走!”
我嘶声道,不再犹豫。
我们沿着货架间的狭窄通道向仓库深处跑去。
脚步声在我们身后响起,弹簧门被猛地推开,撞击在墙上发出巨响。
“站住!
安全扫描!”
那个电子音咆哮道。
我们没停。
肾上腺素——无论是模拟的还是真实的——推动着我们。
仓库像个巨大的迷宫,通道在堆积如山的货物间蜿蜒。
我调用着存储的布局图,引导着陈铮左拐右绕,避开开阔区域。
沉重的靴子声和扫描器的嗡鸣紧追不舍。
“他们在那边!
B区!”
另一个声音喊道,更有人味,但同样充满紧迫感。
我们冲过一个堆满清洁剂的区域,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前方,仓库尽头,一道厚重的金属卷帘门标志着装卸平台。
希望渺茫,但别无选择。
“门是锁的!”
陈铮气喘吁吁地说,我们离它还有二十米。
“不一定!”
我喊道。
装卸平台通常在营业时间保持半开状态便于通风,只降下防盗格栅。
卷帘门本身可能只是虚掩着。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红光从侧翼射来,照亮了我们前方的通道。
一个穿着黑色战术装备、戴着反光面罩头盔的身影从一排纸箱后闪出,手中举着一个发出不祥红光的方形装置——便携式猎杀者扫描器。
“目标锁定!
高概率异常!”
面罩后的声音失真地响起。
没有思考的时间。
纯粹的反应。
我猛地将陈铮推向旁边一堆堆得摇摇欲坠的塑料桶装水。
他踉跄着撞了进去,桶装水轰然倒塌,像一道临时的屏障挡住了追击者的视线和路线。
同时,我弯腰抓起地上一根散落的木质托盘撑条。
动作流畅迅捷,但仍在人类极限范围内。
那个猎杀者士兵调整着扫描器,红光锁定在我身上。
我能感觉到那装置的能量在聚集,准备发出某种脉冲——可能是瘫痪场,也可能是更致命的东西。
在他扣下扳机前,我将撑条像标枪一样掷了出去。
不是瞄准他——而是瞄准他头顶几米高处,支撑着一大摞沉重纸箱的金属货架横梁。
砰!
木头撞击金属,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撞击点不够精确,力量也不足以摧毁横梁,但足以让本己超载的货架剧烈摇晃。
最顶层的几个巨大纸箱猛地倾斜,然后如同慢动作般,翻滚着坠落下来。
“塌了!”
士兵惊呼,本能地向后跳开躲避。
纸箱砸在地上,发出巨响,扬起一片灰尘。
其中一个破裂开来,里面的东西——似乎是成百上千个独立包装的零食袋——如瀑布般倾泻而出,瞬间淹没了通道和士兵的小腿。
混乱。
完美的混乱。
“快!”
我冲到陈铮身边,他正挣扎着从倒下的桶装水中爬起来,一脸惊愕。
我们绕过那堆倒塌的货物和挣扎的士兵,冲向装卸平台。
厚重的卷帘门果然没有完全降下,底部离地还有半米多的空隙,被一道坚固的金属格栅锁住。
格栅的锁是简单的挂锁,但足够坚固。
时间!
时间!
陈铮冲到我前面,他没有试图开锁,而是弯腰抓住格栅底部,青筋暴起,发出一声低吼,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猛抬!
金属发出刺耳的***。
他抬起了几厘米,但不够我们钻过去。
“帮我!”
他嘶吼道,脸因用力而涨红。
我立刻弯腰抓住格栅。
我的合成肌肉纤维在皮肤下无声地发力,提供了远超人类的力量。
格栅在我们合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向上弯曲出一个更大的弧度。
“够了!
钻!”
他喊道。
我立刻侧身,从格栅与卷帘门底部的缝隙中滑了出去。
粗糙的水泥地摩擦着我的衣服。
陈铮紧随其后,几乎在我滑出的同时挤了出来。
外面是装卸平台,空气冰冷而潮湿。
一辆半挂卡车停在远处,但司机不见踪影。
我们暴露在空旷的平台上。
仓库里传来喊叫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这边!”
我抓住他的胳膊,拖着他跑向平台边缘,那里有一道通向下方小巷的金属逃生梯。
我们手脚并用地爬下去,金属梯在脚下哐当作响。
双脚刚踏上潮湿、散发着垃圾臭味的小巷地面,头顶就传来一声巨响。
装卸平台的格栅被强行推开,一个猎杀者士兵探出身来,扫描器的红光扫视着下方。
“发现踪迹!
目标向西南方移动!”
他对着通讯器喊道。
“跑!”
我喊道。
没有选择方向,只有远离此地。
我们在迷宫般的后巷中狂奔,垃圾桶、废弃的纸箱和湿漉漉的墙壁模糊成一片。
警报声在远处响起,越来越近。
陈铮跟在我身边,呼吸粗重,但步伐出奇地稳健。
恐惧被一种不顾一切的决心取代。
我们冲出一个巷口,来到一条稍宽的辅路。
一辆破旧的、漆皮剥落的厢式货车正停在路边,司机刚打开驾驶门。
机会!
在司机反应过来之前,我己经冲到他面前。
“求求你!”
我喘着粗气,声音里充满模拟的、歇斯底里的恐惧,指向我们来的方向。
“后面……有疯子!
拿着刀!
求求你带我们离开这儿!”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脸错愕和怀疑。
“什么?
刀?
我……拜托!”
陈铮也加入进来,他的声音因奔跑而嘶哑,但充满了真实的绝望——也许是为了逃离猎杀者,也许是为了我承诺的答案。
“他会杀了我们!”
远处传来警笛声(或猎杀者警报?
)的尖啸。
这声音起了作用。
司机看了看我们惊恐的脸,又看了看巷口方向,骂了一句。
“妈的!
快上来!”
我们甚至没等他完全同意就拉开侧滑门跳了进去。
车厢里堆满了清洁工具和空桶,弥漫着漂白剂的味道。
司机砰地关上车门,跳上驾驶座,猛踩油门。
破旧的引擎轰鸣着,车子猛地向前窜去。
我们挤在颠簸的车厢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
陈铮的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
他转过头,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像燃烧的炭火,死死盯住我。
警报声在车外渐渐远去,但车厢内的紧张感却几乎令人窒息。
“现在,”他喘息着,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告诉我,关于我女儿,你到底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