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打着旋儿，撞在少年单薄的灰布衣上，又无力地滑落。
林焰站在人群最外围的边缘，脊梁挺得笔首，却掩不住那份刻入骨髓的萧索。
十七岁的年纪，本该是气血如龙、朝气蓬勃，他却瘦削得像一杆随时会被这寒风吹折的芦苇，***在外的指节冻得发白，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演武场中央，那方半人高的黑色符石——测灵符石，正散发着温润却拒人千里的微光。
林家年轻一辈的弟子们排着队，紧张又期待地将手按上去，随着精神力的注入，符石表面便会亮起或强或弱、颜色各异的光晕，凝聚成形态不同的虚幻符纹图案。
那是他们丹田内凝聚的“符种”虚影，是他们沟通天地法则、踏上符修之路的凭证。
每亮起一道符光，便会引来一阵或羡慕、或赞叹、或嫉妒的低语。
符种品质，几乎决定了一个人在林家，乃至在整个天符大陆的未来。
“林虎，淬体境三重，符种：‘青木符’（凡品中阶），亲和草木生机，潜力尚可！
下一个！”
传功长老林远山的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一个身材壮硕的少年收回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退到一旁，立刻被几个相熟的子弟围住道贺。
队列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或欣喜，或沮丧，人生百态在这方小小的符石前上演。
终于，当最后一个测试者带着失望走下台，林远山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个几乎要被遗忘在角落的身影上。
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声音里那份公式化的洪亮也冷淡了几分：“下一位，林焰！”
“嗡——”仿佛投入滚油的水滴，整个演武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数百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复杂情绪，齐刷刷地刺向角落里的少年。
嫌恶、怜悯、讥讽、恐惧……种种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林焰身上。
“又是他？
三年来一次符种都凝不成，浪费族里测灵符石。”
一个尖细的声音刻意压低，却清晰地传开。
“嘘！
小声点，沾上晦气！
你忘了？
他爹当年从‘葬符禁地’带回来那枚染血的脏东西，碰过的人都倒了血霉！
他爹自己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娘缠绵病榻就剩一口气吊着，不是灾星是什么？”
另一个声音带着浓重的忌讳回应道。
“长老也是，何必再让他上来，徒增笑柄……听说执法队的林枭长老早就提议，把这祸根连同他那病秧子娘一起‘处理’掉，免得连累全族……”这些议论声不大，却字字如刀，清晰地钻进林焰的耳朵里。
他恍若未闻，只是那攥紧的拳头，指节捏得更加惨白，一丝殷红从指缝间渗出。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倒刺，刮得喉咙生疼。
然后，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场中央那方决定他命运，更可能将他彻底打入深渊的黑色符石。
脚步踩在冰冷的黑石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着他与这个世界的距离——一个被家族、被命运、甚至被天道厌弃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