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修士穿得花红柳绿，像赶庙会似的，三五个聚成一堆，要么吹嘘自己的法宝多厉害，要么偷偷打量着旁人的修为，眼里都憋着股劲——谁不想在这秘境里捞点好处，哪怕是块沾着灵气的石头，也比在外头苦熬三年强。
慕容清雪跟着玄烬站在人群最边缘，脚边的碎石子被她无意识地踢来踢去。
她的目光像黏了胶水似的，黏在不远处那个玄色身影上——萧烬言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块半人高的青石上，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绷得紧紧的，下颌线锋利得像把没开刃的刀。
“啧，这不是当年把人家拒在门外，说人家是‘泥腿子’的慕容圣女吗？”
一个尖酸的声音突然钻进来，像根锈钉子扎得人耳朵疼，“怎么？
惊鸿阁没了，就找了个野男人当靠山？”
慕容清雪猛地回头，就见个留着山羊胡的修士正眯着眼笑，手里把玩着个玉佩，玉佩上的灵光闪闪烁烁，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身边围着几个跟班，也跟着哄笑，眼神里的鄙夷快溢出来了。
“张老三，你嘴巴放干净点！”
慕容清雪攥紧了剑柄，指节发白。
她认得这人，是当年被惊鸿阁抢过生意的散修，如今见她落了难，巴不得踩上几脚。
“干净？”
张老三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慕容清雪当年对萧少主说的那些话，比老子的唾沫还脏！
现在人家成了北境新主，身边站着筱姑娘那样的天仙，你呢？
跟丧家犬似的，还敢跟老子瞪眼睛？”
这话像巴掌似的扇在慕容清雪脸上。
她胸口起伏着，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当年师父拿着萧家族谱找到她时，确实说过“萧家嫡子是个连灵力都引不出来的废物，配不上惊鸿阁”；她亲自登门退婚时，也确实红着脸说过“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可那时的萧烬言又瘦又小，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衫，站在惊鸿阁的朱漆大门外，眼神亮得像淬了火，分明是不服气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三年，那个被全北境嘲笑的“废物”，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怎么不说话了？”
张老三见她语塞，笑得更得意了，“是不是觉得脸疼？
也是，当年你把人家踩在脚底下，如今人家站得比你高，你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够了。”
玄烬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冽得像冰碴子。
张老三的话戛然而止，转头瞪向玄烬：“你个穿黑衣服的，跟谁说话呢？”
他上下打量着玄烬，见他穿着件普通的玄色长袍，连个像样的玉佩都没有，顿时没了顾忌，“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玄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他而言，这种跳梁小丑的叫嚣，还不如崖底的风声好听。
他只是目光微侧，落在慕容清雪身上：“走了。”
慕容清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跟着他就要往人群外走——跟这种人置气，纯属浪费时间。
“哎，别走啊！”
张老三却不依不饶，几步拦在他们面前，“怎么？
被我说中痛处，想跑？
慕容清雪，你要是求我，说不定我还能在萧少主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他赏你口饭吃——”话音未落，他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滚。
“张哥，你咋了？”
旁边的跟班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
张老三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指着玄烬，嘴唇哆嗦着，眼里满是惊恐。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疼成这样？
玄烬却像没看见似的，径首往前走。
慕容清雪跟在他身后，眼角的余光瞥见张老三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中了毒？
可她根本没看到玄烬动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老三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看他那样子，像是中了剧毒！”
人群里议论纷纷，看向玄烬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慕容清雪忍不住拉了拉玄烬的袖子，低声道：“前辈，这里人多眼杂，要是闹大了……闹大了又如何？”
玄烬淡淡道，“一群蝼蚁，也敢挡路？”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威压。
慕容清雪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不敢再说话。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这位姐姐请留步。”
慕容清雪回头，就见个穿水绿色纱裙的女子正朝他们走来。
那女子生得极美，眉如远黛，肤似凝脂，尤其一双眼睛，笑起来像含着水光，走在人群里，比头顶的太阳还晃眼——正是萧烬言身边的筱凌儿。
论五官精致，二人实在难分高下，一个如温室里精心养护的牡丹，雍容华贵；一个似悬崖上迎风而立的红梅，傲骨铮铮。
可若论吸引力，筱凌儿显然更占上风——她的美是柔和的，带着让人放松的亲和力，像春日暖阳，谁见了都觉得舒服；而慕容清雪的美太锐，像冬日寒刃，让人忍不住想退后半步，敬而远之。
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下去，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谁都想看看，这位北境新主身边的红人，要做什么。
筱凌儿走到慕容清雪面前，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妹妹筱凌儿，见过姐姐。”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刚蒸好的米糕，甜得人心里发暖。
慕容清雪愣了一下，连忙回礼：“慕容清雪。”
她实在没想到，筱凌儿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
筱凌儿的目光越过她，落在玄烬身上，眼睛亮了亮：“这位前辈看着面生得很，不知是哪座仙山的高人？
看前辈气度，想必修为不凡吧？”
她说话时，眼波流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任谁看了都要心软几分。
周围的修士更是屏住了呼吸——能被筱凌儿主动搭话，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可玄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谷口的光幕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云纹，仿佛眼前的倾国倾城，不过是粒碍眼的尘埃。
空气瞬间僵住了。
筱凌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依旧保持着风度，只是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对她。
周围的修士却炸了锅。
“这黑衣服的是谁啊？
敢这么对筱姑娘？”
“怕不是个傻子吧？
筱姑娘主动跟他说话，是给他脸了！”
“我看他是故意的，想在筱姑娘面前装酷！”
一个穿蓝衫的年轻修士忍不住跳出来，指着玄烬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筱姑娘好心问你，你竟敢如此无礼！”
他爹是北境的小领主，一首想让他攀附萧烬言，此刻正是表现的好机会。
玄烬依旧没动。
对他而言，这些跳梁小丑的叫嚣，还不如风吹过树叶的声响动听。
蓝衫修士见他不理，怒火更盛，暗中凝聚灵力，一道三寸长的冰锥悄无声息地射向玄烬后心。
他没下死手，只想让玄烬当众出丑——毕竟这里有大能把守，真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可冰锥刚飞到玄烬身后三尺处，就像撞进了无形的屏障，“咔嚓”一声碎成了齑粉，连一丝风都没掀起。
蓝衫修士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瞳孔骤缩。
玄烬终于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眼神很淡，像看一只嗡嗡叫的蚊子，可蓝衫修士却觉得浑身一寒，仿佛被毒蛇盯上，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聒噪。”
玄烬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话音刚落，蓝衫修士突然“啊”地惨叫一声，抱着胳膊蹲在地上。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他的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像是中了剧毒，疼得他满地打滚，嘴里还不停喊着：“我的手！
我的手！”
紧接着，刚才跟着起哄的几个修士也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有的捂着肚子哀嚎，有的抱着头打滚，场面混乱得像翻了锅的蚂蚁窝。
“怎么回事？”
“他们都中毒了？”
“是那个黑衣服的干的！”
人群彻底炸了锅。
有人吓得往后退，生怕沾染上什么；也有人眼睛发亮，想看个热闹。
玄烬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他只是动了动念头，那几个修士体内的灵力就开始紊乱，经脉像被无数细虫啃噬——这是他随手布下的“蚀灵咒”，不会立刻毙命，却会让他们日夜承受灵力反噬之痛，修为日渐衰退，最后沦为废人。
比起一刀杀了，这样的滋味，才更配得上他们的“多嘴”。
慕容清雪看着地上哀嚎的几人，心头发紧。
她知道玄烬厉害，却没想到他出手如此狠戾，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前辈，”她忍不住低声道，“这里毕竟有大能守着，要是真闹大了……”玄烬没理她，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高台上的萧烬言身上。
阳光落在萧烬言头顶，竟泛着淡淡的金光，像一顶无形的华盖——那是气运汇聚的征兆。
玄烬挑了挑眉，心里有些意外。
当年他被帝尊封印在断崖下时，曾定下三个约定：其一是不能始乱终弃，其二就是不能杀害气运之子。
可这气运之子的修为居然如此之低，难道想成就大事都要从底层做起吗，倒是比他想的更有趣些。
萧烬言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萧烬言只觉心头一震——那玄衣男子的眼神，黑沉沉的像深潭，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尖泛白。
这个玄烬，绝对不简单。
“烬言哥哥，”筱凌儿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这人好凶啊，我们还是离他远点吧。”
她刚刚就在玄烬身边，却也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出手的，心里有点发怵。
萧烬言点点头，目光却依旧没离开玄烬。
就在这时，两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在空地上。
光芒散去后，露出两个身穿灰袍的老者，须发皆白，气息沉稳——正是镇守秘境的大能，玄阳子与墨尘子。
“出什么事了？”
玄阳子扫视着混乱的人群，眉头紧锁。
他刚在光幕那边打坐，就被这边的吵闹声惊动了。
“玄阳大师！”
那个被蚀灵咒折磨的蓝衫修士挣扎着爬起来，指着玄烬哭诉，“是他！
是他暗中对我们下毒！”
另一个抱着肚子的修士也跟着喊道：“没错！
我们就是说了他两句，他就下此毒手！
还请大师为我们做主！”
玄阳子看向玄烬，眼神变得锐利：“阁下为何要对他们出手？”
玄烬淡淡道：“我哪里出手了。”
“放屁！”
蓝衫修士急道，“大师明鉴！
他分明是……住口。”
墨尘子突然开口，他刚才检查了那几个修士的伤势，眉头皱得更紧，“你们这毒，至少潜伏了三个月，与这位道友无关。”
这话一出，众人都傻了。
蓝衫修士愣了：“不可能！
我昨天还好好的……”墨尘子瞪了他一眼：“老夫还能骗你？
自己在外头招惹了仇家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在这里撒野！”
他当然看不出这是玄烬的手段，只能根据毒素的“表象”推断——以他的修为，哪能识破邪神的咒术？
玄烬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些所谓的“大能”，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不堪一击。
张老三也被人扶了起来，他捂着肚子，怨毒地看着玄烬，却不敢再说话。
连大能都这么说了，他要是再闹，就是不给玄阳子面子。
玄阳子看了一眼玄烬，又看了看地上哀嚎的众人，沉声道：“秘境开启在即，都给老夫安分点！
谁要是再敢闹事，别怪老夫不客气！”
他的声音带着灵力，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可看向玄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这人能让大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非善茬。
慕容清雪悄悄松了口气，却见玄烬的目光依旧落在萧烬言身上，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像在看什么稀奇物件。
她心里咯噔一下，前辈不会是想对萧烬言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