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把夏末的余热一点点抽走。昭棠裸着脊背陷在柔软的被褥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白净的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屏幕上是刚发下来的月考排名,他的名字稳稳地钉在榜首,后面跟着一串刺眼的红色对勾——这是他第无数次保住“年级第一”的位置。
他叫昭棠,是个12岁的中学生,长相眉清目秀,白白嫩嫩,明眸皓齿,一直是年级第一。
指尖划过屏幕,突然顿住。
后颈的汗毛毫无预兆地竖了起来,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皮肤。
他放下手机,侧耳听了听。单间宿舍的门反锁着,钥匙孔里没有异常的响动;窗外是香樟树浓密的枝叶,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规律而平和。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带着黏腻的重量。
昭棠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裸露的肩膀碰到微凉的被面,他才想起自己又裸睡了——这是他从小学就改不掉的习惯,觉得这样才够放松。但此刻,皮肤暴露在空气里的每一寸,都像是被放大镜照着,连毛孔的张合都变得清晰可感。
他伸手摸向床头的台灯,指尖刚触到开关,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窗帘缝隙里,似乎有个极淡的黑影晃了一下。
“谁?”
声音出口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发紧。这栋宿舍楼是老楼改造的,每个单间都带个小阳台,窗帘是学校统一发的深蓝色厚布,平时拉得严严实实,怎么会有缝隙?
他猛地掀开被子,抓起床边的校服外套胡乱套上。布料摩擦皮肤的瞬间,后颈的不适感更强烈了,像有双眼睛正黏在他背上,跟着他的动作缓慢移动。
走到窗边时,他的心跳已经快得像要撞开肋骨。指尖捏着窗帘边角,深吸一口气,猛地往旁边一拉——
窗外空荡荡的。
香樟树的叶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楼下的篮球场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把地面照得斑驳陆离。窗帘严丝合缝地贴在窗框上,根本没有什么“缝隙”。
“是错觉吗?”昭棠喃喃自语,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最近为了备考,他又加了半片抑制药的剂量,偶尔会出现轻微的幻听,难道这次连幻觉都来了?
他转身想回床上,脚步却顿在原地。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页面停留在班级群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宋柳发的:“昭棠,你睡了吗?我有道数学题想请教你~”
下面跟着个软乎乎的猫咪表情包,和他平时在班里那副柔弱无辜的样子一模一样。
昭棠的指尖有点发凉。宋柳住他隔壁宿舍,平时总爱找各种理由靠近,有时是借笔记,有时是问题目,眼神里那种黏糊糊的热意,让他莫名地不舒服。有一次李东阳还偷偷跟他说:“你觉不觉得宋柳看你的眼神有点怪?”
他当时没在意,只当是同学间的正常相处。可现在回想起来,宋柳今天下午好像问过他:“昭棠,你宿舍的窗帘是不是不太好拉?我总觉得漏光。”
心脏猛地一缩。
昭棠快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的声控灯没亮,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到对面墙壁上的安全出口指示牌,发着微弱的绿光。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后退一步,后背撞到冰冷的墙壁。校服外套的领口有点紧,勒得他呼吸不畅,忽然想起刚才裸睡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分明带着一种熟悉的、让人发毛的专注——就像宋柳每次看他解数学题时,落在他手上的目光。
手机屏幕自动暗了下去,映出他苍白的脸。镜子里的少年眉清目秀,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尾微微上挑,是那种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的长相。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具身体里藏着多少别扭的秘密:每周偷偷去医院打封闭针时护士同情的眼神,抑制药放在舌下时苦涩的味道,还有每次夜里被生理反应惊醒时,那种混杂着羞耻的厌恶感。
这些秘密,他只告诉过李东阳一个人。
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亮了,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昭棠屏住呼吸,再次凑到猫眼上。
昏黄的灯光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站在他的宿舍门口,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做什么动作。那人穿着和他一样的蓝白校服,头发软软地贴在颈后——是宋柳。
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长长的,正往门缝里塞。
昭棠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猛地后退,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了,吹得香樟树叶哗哗作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玻璃。
而门缝底下,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渗进来,带着手机屏幕一样的冷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蠕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