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土匪闯入闺房掳走我,害我失了清白。
那日我竟自愿随他离开。
因为,这个土匪我认识。
1唔!一股大力捂住我下半边脸,男人宽厚的掌心似乎在发烫,我慌不择路地张口咬他手心。
嘶……牙齿挺尖。
男人抽回手,用臂弯掣肘我的脖颈,将我困在他周身的气息里。
我没空去细品他身上的香,嘴唇得了自由便大喊出声。
救命,父亲救我!分明是明朗的晴天,屋外却无一丝回应。
护卫去哪了?丫鬟去哪了?!很明显,眼下无人可以救我。
我浑身发抖,熟读女德女戒的我,怎会不知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的恐怖。
我会失去经营了十几年的名声,我会失去清白,被世人指指点点。
我会被剔除家谱,人人喊打,最后被沉塘!男人不知我的恐惧,另一只手捂住我,我不能再发声了。
如若换个场景,男人从背后搂着女人,也不失为一场风花雪月。
可,这是在未出阁女子的闺房。
呵。
他嗓音清润,我如同惊弓之鸟抬头望向他。
借着微弱的弯月,我看清了他的样貌。
气质出尘,清风朗月的脸上嗫着一抹笑意。
是你……他眼里闪过雀跃,小松茸,好久不见,换个地儿说话?2我窝在他身前,顺着奔腾踏马之势,一次次跌入他怀中。
小松茸,离我那么远做甚?男音突兀地砸入我的心口,我回仰着头,只能望见他清晰的下颚和卷起的乌睫。
女戒有言,男女有别,我们不该共乘一马。
他嗤笑一声,什么狗屁,前朝的糟粕还好意思传承下来。
什么糟粕,明明是上京贵女炙手可热,人人品读践行的真经!我在心里吐槽,却不敢跟他争辩。
三从四德,在家我听父亲的,在外……我听发小的!沈丘,我十岁前的玩伴兼护卫。
崇元十九年,他递了辞呈离开方府,投入乱世。
六年无信,回来第一件事,竟是将我拐走!我们去哪?我直视前方,心中忐忑,手攥着马鬃,眨了下眼,掩饰眼里的兴奋。
去做我的山寨夫人。
山林间见燕雀嬉戏追逐,鼻息尽是谷地清新草香,迎面是开阔视野,而非宅中四方天地。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怪异地出现一句话。
我好像,能呼吸了。
不过,我没想到,沈丘竟成了土匪头子。
3山路弯弯,夕阳西下,一骑二人,似一对逃亡眷侣。
随着路渐平坦,前方出现人烟,屋脊上炊烟袅袅,正是有人在准备晚膳了。
说是山寨,其实就是一个村庄,外头布着兵防,放哨台上守着银枪小将。
陌生的环境让我开始后怕起来。
就算我和沈丘是旧识,可毕竟这么久不见,他又做了土匪头子……心头怦怦跳着,我慌了,正好马速降下来,我瞅准时机,推开他奋力跳下马。
长着稀疏杂草的黄土地就在眼前,我惊恐地闭上眼,准备接受迎面的磕碰。
腰间却传来一股大力,借着力我倒向沈丘。
他脸色铁青,不要命了!我摇头又点头,要、不是,沈丘你放我回去。
他脸色不见和缓,为什么?难不成儿时你说过,要嫁我之言,都是戏话?我心急如焚,推开他往山下走。
我要赶紧回去,我不想被沉塘。
走了几步,沈丘没有再纠缠我,只听他幽幽道。
晚了。
你走不了了。
我回头,眼中尽是错愕。
4不知何时,山寨大开,一支队伍敲锣打鼓朝我而来。
再定睛看四周,我已被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包围了。
沈丘?我心口拔凉,他一步步朝我走来。
薄唇轻启,语气轻飘,却深藏千刀。
小松茸,沉塘还是现在就死,给你选一样。
沈丘神色不似玩笑,我心惊腿软悔不当初。
三、二……他毫不留情地倒数着,手指半举着微屈,无情地审判我的生死。
命悬一线,我慌张指着大红花轿。
我嫁给你,做你的山寨夫人。
沉塘什么的,也得活着回去才能沉。
边苟边活,这就是人生。
沈丘笑了,他摆摆手,弓箭手全部退下。
几名侍女动作极快地扒下我的外服,换上绣着火凰的红裙,下一瞬红盖头将视线挡着,我瞧不见他了。
红绸带的一端被塞进我手心,另一端被沈丘握着。
我不敢再多言,一路被他牵着进寨。
手心冒出冷汗,我当然不是真的想嫁给沈丘,这只是缓兵之计。
借着盖头下的缝隙,我记下了来时路。
进寨之后,那些土匪似乎都留在了屋外,四下安静空洞,只余一个喜婆言笑晏晏地走流程。
一拜天地二拜社稷夫妻对拜礼成——空荡荡的屋子回荡着礼成二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终于,沈丘轻笑一声,退下吧。
喜婆恭敬地退后两步,才转身离开。
堂上只剩我与沈丘,我掀开盖头,直奔心头疑虑。
你究竟想做什么?沈丘混不吝地笑了起来,又扼住笑意,语气轻蔑又不容拒绝。
爆炒松茸。
5沈丘中毒了。
准确来说是一种情蛊,此蛊会对寄主此生第一个女人魂牵梦萦,至死方休。
我尚未问,为何是我。
沈丘运功,掌心袭向腹部,弯腰吐出一口黑血。
他直起身,指尖拭去嘴角的血滴,整个人妖冶又危险。
他低垂着头颅扯出一抹淡笑,小松茸,三个时辰了,再不解毒,你该守寡了。
我:……会不会守寡比起做一辈子解毒丹更好呢?他也不甚在乎我的感受,拽着我飞身进里屋,又顺手阖上房门。
还未反应过来时,他捏着我的后颈低头吻了上来。
一个简单粗暴,混着着甜腥味的吻。
我不语,只一味挣扎,闹腾间不小心扇了他一巴掌。
沈丘将我推倒在床,床帘卷起千堆浪,转瞬又恢复平静。
我与他在密闭空间中对视,空气中只余他的喘息声。
我们拜过天地了。
他陈述,歪头不解我的抗拒。
我摇头,不算。
婚姻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可定下,你将我掠走,不经我父亲同意,无媒人上我家求娶,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成的婚,只能算你的单相思。
沈丘沉默良久后,薄唇轻启,单相思?你曾许诺嫁我……我用力推开他,童言无忌,沈土匪,你不懂吗?沈丘见我炸毛,并不顾忌,他冷笑,如今你在我床上,就不要谈什么情情爱爱的,我只想要你的身体。
我:……陌生,实在陌生。
六年足以将一个清风朗月的少年,变成一匹攻击性极强的野狗。
我望着他的眼,脑中的女戒守则滴滴作响,我脱口而出。
你敢强迫我,我就自尽!怕不足以威慑沈丘,我又补充,让你今后日日夜夜受蛊毒折磨!6那一夜,沈丘在房门外冷坐一宿。
而我,枕着香香软软的被铺提心吊胆地睡了一夜。
次日,沈丘推开房门,将我从被窝里拉起来,冷声冷脸道。
我去你家提亲。
7沈丘派出去添置聘礼的人还未回来,方府就来人了。
我收拾好自己,望着镜子里仪表仪容挑不出错的名门贵女模样,才去前厅见人。
来的是方府母亲身边的李嬷嬷。
我满心欢喜地迎上去,嬷嬷,母亲派你来接我回去吗?回应我的,是响亮的一巴掌。
血腥味从齿缝向外蔓延,我看到了李嬷嬷冰冷刺骨的眼神。
大小姐,你被土匪掳走一夜,毁了清白,玷污方府门楣,我受老爷夫人之令,提醒小姐一句。
我的眼神一寸寸黯淡下来,心里抱着一丝希望,不死心地盯着李嬷嬷翕张的嘴。
你向来熟读女戒,知道失了贞的女人该怎么做。
想起那些被沉塘的,被火烧的,被千刀万剐的女人,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急声道,李嬷嬷,我没有失贞,我……她打断我的解释,大小姐,你要如何向全天下证明你的清白?李嬷嬷耻笑,难不成,你要***了衣服给他们看吗?我像是落入冰窖,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李嬷嬷话毕,转身要走,我犹不死心地叫住她。
父亲,当真没叫你赎我回去?她听到什么笑话般转身,毫不掩饰地嘲讽道。
大小姐,老爷他,让你尽快去死。
别脏了方府门楣和他的官声。
她丢下袖中早已准备好的白绫,踩着白绫一步步往外走。
大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
手脚利索点去死,就当是给方府积德了。
我不自觉地蹲下,握住白绫布缎,手里的白绫缠得脖子呼吸不上来,我犹自憋着气,像是窒息了一般。
直到一只手夺过了我手里的白绫,小松茸,别哭。
他像救世主一样出现,捧着我的脸,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要哭,也只能在我床上哭。
8变态!我狠狠扇了沈丘一巴掌,气得顾不上伤心。
他一手掐着我的下巴与他对视,感觉如何?嗯?我不知他何意,老实说,有点爽有点带感。
他又乐不可支地笑起来,这就对了。
他掐着下巴的手比了个耶,撑开了我的嘴角。
虽然小松茸哭起来很美,但老子更喜欢你笑。
给老子笑一个。
我被逗的噗呲一声笑出来,推开他的手,半掩着脸。
男女授受不亲,叫人看见我就完了。
沈丘嗤笑着点了下我额头,老古董,谁笑你你撕烂她的嘴,干不过叫我来,总之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自己。
我支支吾吾,可是,可是女子本就该恪守己身……他一言难尽地摸摸我的发顶,有我这样的禽兽在面前,你怕是恪守不了己身了。
……沈丘,真不是个好东西!我恨恨地在心中骂他,却错过了他眼里的疼惜。
翌日一早,沈丘带着我下山,直奔方府。
9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方启眉心一皱,呵斥道:跑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仆人慌忙跪下大呼,不好了!土匪头子来提亲了!什么!提哪位小姐的亲……方启话音落下,心中不妙。
还能是哪位小姐,方家被掳走的只有大小姐方舒容!方启满脸怒意,早知她还能惹出这样的祸端,就该早早办了她的白事,将她从家族除名!岳父,你要除谁的名?沈丘吊儿郎当地踢开跪地的仆从,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随之,一群人冲进来将方府上下仆从全部押下,等待沈丘发号施令。
大胆!你竟敢擅闯官宅,本官定要治你死罪!沈丘轻笑一声,方县令贵人多忘事,想必也记不得我了。
方启冷笑,你不就是惊鹜山上的土匪头子。
沈丘将我从他身后提溜出来,神色不明,方县令,可还记得六年前你赶走的那个侍卫?10方启神情恍惚,六年前。
方舒容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兄长留给我的好遗物,瞧瞧那花容月貌,日后送与达官贵人,也能让方家更进一步。
方启摸摸下巴上的黑须,打量着小小一只,坐在院中石凳上绣花的方舒容,心里打着算盘。
方夫人捂嘴一笑,哪用等日后,你难道不知,新任盐官,癖好***,老爷,你的好日子就在眼前!方启按住夫人的手摩挲,还是夫人内宅手段高,能打探出这消息。
沈丘站在方舒容身后,他是习武之人,就算隔着个院子,也将方启夫妇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视线落在了一针一线琢磨绣花样的她身上,不甘之意顿生。
新任盐官他在街上见过,貌丑如牛,肥如猪,矮如鼠,怎么配得上十岁芳龄的方舒容?这家子贪婪的蛇鼠,吞了她父亲的家产和官位,如今还要榨干她的价值。
微风吹起方舒容额前绒毛,稚嫩可爱,不谙世事,却被除父母外的至亲,以最阴暗的心思算计着。
他受方舒容的父亲,前任方县令委托,护着方舒容,就不会让她被方启算计!他正想着干掉方启还是干掉盐官,方启就替他做了决定,将他赶出府。
沈丘冷笑,算他命大,而后连夜潜入盐官府邸,了结狗官小命。
杀了盐官,他不愿躲躲藏藏受官兵逮捕,转而投入乱世,成就一番大业。
是你!方启惊呼,昔日他厌弃沈丘是兄长留下看顾方舒容的侍卫,大手一挥将他赶出府。
小侍卫一个,不值当他记在心上。
谁知他竟成了惊鹜山上的土匪!方启镇定下来,土匪又如何,如今他来求娶,我偏不遂他意!11方启转而训斥我,方舒容,女戒都读哪去了?我不是让李嬷嬷警告过你,你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吗?我惶恐不安,李嬷嬷说,父亲让我去死……方启横眉冷对,父为子纲,你不听,就别怪我动用家法。
我愣神间,里间跑出两个婆子,按住我的双臂,压着我跪下。
父亲,你为何这么对我……我心中酸涩,父亲知我被掳,视而不见,如今我回来了,他不曾想护着我,反倒是逼着我去死。
方启不见一丝心软,冷声道,你被外男掳走一夜未归,不守妇道,我如何留你性命?将她拉去沉塘。
两个婆子力气大,我挣脱不开,熟读过的女戒历历在目,我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
父亲说的没错,我丢了清白名声,再怎么争辩,也无法为自己脱罪。
天地万籁俱静,我松懈力道,心灰意冷。
两个婆子要将我拖去府外,经过沈丘身边时,他骤然攥住我的手腕,将两个婆子打开,拖我入怀。
小松茸 你可真傻。
沈丘如此评判我,我面上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