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痕初显

骨瓷烬 小羊有点忙 2025-08-19 10: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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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开窑。

天没亮,窑场就站满了人。

匠人们揣着手,脚尖在泥地上碾出一个个浅坑。

随堂太监叉着腰站在高台上,锦缎袍子被晨露打湿了边角,却顾不上拍。

陆砚到的时候,江清焰己经站在窑前了。

她换了件干净的粗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是刚做好的几件素胚小盏。

“准备好了?”

陆砚问。

江清焰点头,没说话。

她的手在发抖,不是冷的,是紧张。

江老窑匠拿着铁钩走过来,钩子在手里转了个圈,铁环相撞,叮地响了一声,在寂静的窑场里格外脆。

“开了。”

他说。

铁钩***窑门砖缝,几个人合力往外撬。

砖缝里的热气喷出来,带着股草木灰的焦香。

第一块砖落地时,所有人都往前凑了半步。

窑膛里一片赤红。

江老窑匠挥挥手,两个窑工端着湿麻布上前,垫着布把最外层的瓷件搬出来。

第一件是个盘。

釉色青中带灰,比前几窑亮堂些,但离天青还差得远。

随堂太监撇了撇嘴,刚要说话,第二件瓷瓶被递了出来。

人群里发出一声低低的抽气声。

瓶身釉色淡青,像初春解冻的湖水,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不是那种死灰的青,是活的,带着水汽,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滴下水来。

“这……”管事的声音发颤,伸手想去摸,又猛地缩了回去。

江清焰往前挪了半步,眼睛死死盯着那抹青色。

陆砚走上前,指尖轻轻碰了碰瓶身。

釉面光滑如镜,温度还没散尽,透过指尖传来一点暖意。

他见过宫里珍藏的宋代青瓷,眼前这只,竟有了三分神似。

“还差口气。”

江清焰忽然说。

众人一愣。

她指着瓶底,那里有一小块釉色发乌,像被墨点了一下。

“窑心温度不够匀,这里的釉料没化开。”

随堂太监凑过来看了看,脸上的褶子松了些:“比先前强多了!

赶紧送进宫,皇上说不定能赏咱们个全尸。”

“不行。”

江清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执拗,“还能更好。”

随堂太监的脸立刻沉了:“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再烧砸了,咱们都得去喂狗!”

“让她试试。”

陆砚开口了。

随堂太监转头瞪他:“陆大人你疯了?

大太监后天就来视察,哪还有时间折腾?”

“这窑能成。”

陆砚看着江清焰,“她知道差在哪。”

江清焰迎上他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

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意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江老窑匠忽然咳了一声:“要烧,就得用‘活火’。”

“活火?”

陆砚不懂。

“松柴得用刚砍的,带着潮气的。”

江老窑匠蹲下身,用手指在泥地上划了个窑的形状,“窑位也得调,把瓷件往火道边挪三寸,让火能‘舔’着釉面。”

这些都是老法子,险得很。

活火烈,控制不好就会把瓷烧裂,可一旦成了,釉色就能活过来。

“就按你爹说的办。”

陆砚拍板。

随堂太监还想说什么,陆砚冷冷瞥了他一眼:“出了事,我担着。”

太监噎了一下,悻悻地闭了嘴。

接下来的两天,窑场像上了弦。

江清焰几乎没合眼,守着窑火调温度,眼睛熬得通红。

江老窑匠帮着改窑位,手指被火烫出好几个燎泡,浑然不觉。

陆砚让人把库房里所有新砍的湿松柴都搬了出来,又从自己的行囊里翻出一方砚台,是用端州老坑石做的,据说磨出来的墨能渗入瓷土,让釉色更亮。

“研成粉,掺进釉料里试试。”

他把砚台递给江清焰。

江清焰接过砚台,触手冰凉。

她知道这东西值钱,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大人。”

最后一次装窑时,江清焰把怀里的素胚小盏放了进去。

盏口故意做得不圆,边缘留了个小小的缺口。

“这是……”陆砚不解。

“爹说,太完美的东西,招天妒。”

她低声说。

陆砚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小盏放在窑心最稳的位置,忽然觉得,这姑娘心里藏着的东西,比他想的要多。

窑门封上时,天开始落雨。

不大,是毛毛雨,打在身上凉丝丝的。

江清焰站在窑前,任由雨丝落在脸上,眼神定定地望着窑顶的烟囱。

烟是白的,混着雨雾,慢慢融进灰蒙蒙的天里。

“大人,”她忽然开口,“您说,天青到底是什么样?”

陆砚想了想:“应该像……雨停之后,云刚散开,露出的那片天。”

“那一定很好看。”

江清焰笑了笑,眼角的红还没褪,笑起来有点涩,“等烧出来,我第一个给您看。”

陆砚嗯了一声,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雨雾把山尖裹住了,像蒙着层纱。

他忽然有种预感,这最后一窑,会烧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好,也不是坏,是……命。

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东方透出点鱼肚白,照在湿漉漉的窑场上,亮得晃眼。

江老窑匠把耳朵贴在窑壁上听了听,又摸了摸砖的温度,对江清焰点了点头:“能开了。”

这次没人催,也没人说话。

连最聒噪的随堂太监,都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佛珠。

窑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更浓郁的热气涌出来,带着点说不清的香味,像松脂,又像某种花瓣。

第一个被递出来的,是个梅瓶。

釉色青得发蓝,不是那种扎眼的蓝,是沉的,润的,像把一整个春天的湖水都泼在了上面。

瓶身上隐隐有冰裂纹,不是烧裂的瑕疵,是釉料自然开片,像极了雨后初晴时,天空上淡淡的云纹。

“天……天青……”管事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随堂太监扑过去,手指在瓶身上摸来摸去,嘴里不停念叨:“成了!

真成了!

咱家有救了!”

陆砚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江清焰身上。

她站在原地没动,脸色有点白,嘴唇抿得紧紧的。

首到江老窑匠把那个带缺口的小盏递到她手里,她才像忽然回过神,指尖颤抖着抚过盏身。

小盏的釉色比梅瓶更浅,更透,像一层薄薄的青雾裹在胎上。

缺口处的釉色略深,像一滴凝住的泪。

“还差一点。”

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没人信她的话。

在所有人眼里,这己经是天青了,是能救所有人命的天青。

只有陆砚看见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走过去,接过小盏。

在晨光下,盏身的青雾里,似乎藏着一点极淡的影子,像人的轮廓,又像窑火的纹路。

“很好了。”

他说。

江清焰抬头看他,眼里蒙着层水汽:“可它还没活。”

陆砚没懂。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随堂太监脸色一变:“是大太监!

他怎么提前来了?”

所有人都慌了神,忙着把新烧出的瓷器往一起拢,想摆个像样的排场。

江老窑匠忽然抓住江清焰的手,力道大得吓人。

他的手滚烫,指尖全是裂口。

“清焰,”他声音发哑,几乎是咬着牙说,“记住爹的话,有些东西,不能太较真。”

江清焰没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父亲的手在抖,抖得像筛糠。

马蹄声停在窑场门口。

一个穿着蟒袍的太监下了马,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腰里的刀闪着寒光。

大太监眯着眼睛扫过那些青瓷器,最后,目光落在了江清焰手里的小盏上。

“那是什么?”

他问,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江清焰下意识地把小盏往身后藏了藏。

陆砚上前一步:“回公公,是新烧的试片。”

大太监没看他,径首走到江清焰面前,眼神像钩子,在她脸上、手上、最后落在她紧攥着小盏的指节上。

“打开我看看。”

江清焰没动。

江老窑匠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她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小盏露了出来。

大太监的眼睛亮了。

他没去看釉色,反而盯着那个缺口,忽然笑了,笑声尖细,像指甲刮过瓷器。

“好得很。”

他说,“真是块好料子。”

这话没头没尾,却让陆砚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着大太监的眼神,那不是看瓷器,是看人。

像在看一件……即将入窑的素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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