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魇吻惊心，同承噬骨
是谁？！
能在萧凛亲自下令、守卫森严的秘牢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这种东西？
这绝非巧合！
对方是在警告？
还是在暗示什么？
亦或是……这花瓣本身就是下一步阴谋的道具？
苏烬他猛地攥紧手指，将花瓣死死捏在手心，勉强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
不能慌！
绝不能慌！
这秘牢看似庇护，实则步步杀机！
他迅速扫视石室，目光如电。
通风口极其狭小，仅容老鼠通过，花瓣被如此完好地塞入，显然外面有人接应。
守卫阿七？
还是这刑狱司深处，还有更深的钉子？
他不动声色地将花瓣重新用油纸包好，藏入贴身暗袋，与那枚冰凉的银币紧挨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到燃着银丝炭的铜炉旁，试图汲取一点微薄的暖意。
冰冷的石室，只有这点微弱的光源，却无法驱散他心底蔓延的冰寒。
门外，阿七如同雕塑般矗立，背影沉默。
苏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
是萧凛的心腹？
还是毒蛇的信徒？
苏烬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调息，试图平复翻涌的气血和心口的隐痛，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银币、诅咒、魇吻花、苏文远……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碰撞，却始终拼凑不出幕后黑手清晰的面目。
母亲模糊的面容和那场大火，又一次在记忆深处浮现……“哐当——！”
一声巨响猛地撕裂了石室的死寂！
苏烬惊得瞬间睁开眼！
门口，萧凛如同地狱归来的煞神，裹挟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和冰冷的煞气，大步闯入！
他脸上溅着几滴血珠，衬得那张本就冷硬的面容愈发狰狞可怖，如同浴血的修罗。
更让苏烬心惊的是萧凛此刻的状态！
他的眼神狂乱，布满猩红的血丝，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如同破败的风箱。
一股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暴怒、痛苦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从他周身散发出来，充斥着整个狭小的石室！
“你！”
萧凛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瞬间锁定了靠在石壁上的苏烬。
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探究，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苏烬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出事了！
而且，绝对与他有关！
萧凛几步就跨到了苏烬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将他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呃……”苏烬刚想开口，一股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心口深处炸开！
他眼前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沿着冰冷的石壁滑落下去，蜷缩在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啊——！”
几乎在苏烬痛呼的同时，萧凛也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右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诅咒！
是那该死的诅咒！
在两人距离如此之近时，苏烬的痛苦被数倍放大，毫无保留地传导给了他！
“说！
你做了什么？！”
萧凛的声音嘶哑咆哮，滚烫的气息喷在苏烬苍白冰冷的脸上。
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死死掐住了苏烬纤细脆弱的脖颈！
苏烬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剧痛和窒息感双重袭来。
他被迫仰起头，对上萧凛那双狂乱猩红的眼睛。
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翻涌的痛苦、暴怒，以及一丝连萧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诡异联系彻底激怒的惊惧。
“咳…放…手…”苏烬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脸色因为窒息而开始泛青。
“本官追查银币线索，在城南一处暗桩遭遇埋伏！”
萧凛盯着苏烬因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对方用的毒箭！
见血封喉！
若非本官反应快，此刻己是尸体一具！”
他眼中的红血丝几乎要爆开，“而就在本官中箭的瞬间——这里！”
他掐着苏烬脖子的手猛地用力，将对方更重地按在墙上，“心口剧痛！
如同被万箭穿心！
苏烬！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在搞鬼！
这该死的‘联系’到底是什么？”
原来如此！
苏烬在窒息的痛苦和心口的剧痛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萧凛遇袭中毒，剧痛通过诅咒传导给他！
难怪这次的痛苦如此猛烈！
“毒…箭…是…魇吻…”苏烬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被捏得汗湿的左手艰难地抬到萧凛眼前，然后猛地张开！
几片深紫色的、妖异诡谲的“魇吻”花瓣，赫然躺在他苍白的掌心！
萧凛狂怒的目光瞬间定格在那几片花瓣上！
暴戾的杀意如同被冰水浇头，骤然一凝！
魇吻？
宫廷秘毒的关键引子？
怎么会出现在苏烬手里？！
就在萧凛心神剧震、手上力道无意识松动的刹那——“大人！
药…药煎好了！”
阿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他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碗，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目光飞快地扫过被萧凛掐着脖子按在墙上、脸色青紫的苏烬，又迅速低下头。
萧凛掐着苏烬脖子的手，因为“魇吻”花瓣的冲击和阿七的打断，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苏烬如同濒死的鱼般猛地吸入一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爆发出剧烈的呛咳，身体因脱力而沿着石壁滑落，瘫软在地，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他捂着脖子，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灼痛的喉咙和依旧绞痛的心脏。
萧凛的目光如同两把淬火的刀子，在苏烬掌心的“魇吻”花瓣和门口端着药碗的阿七之间来回扫视。
狂怒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冰冷刺骨的疑云和审视。
秘牢、毒花、遇袭、诅咒反噬……这一切，绝非巧合！
“放下。”
萧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是对阿七说的，目光却依旧死死锁在苏烬身上。
阿七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顺从地将药碗放在石室中央的小桌上。
黑褐色的药汁在碗中晃荡，散发出浓重苦涩的气味，弥漫在石室内。
“出去。”
萧凛再次下令，声音更冷。
“是。”
阿七低着头，迅速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沉重的玄铁门。
石室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萧凛缓缓蹲下身，与瘫软在地、狼狈不堪的苏烬平视。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一切的穿透力，扫过苏烬因窒息和剧痛而汗湿的鬓角、青紫的脖颈、苍白的脸颊，最后落在他依旧紧握着“魇吻”花瓣的手上。
“哪来的？”
萧凛的声音冰冷，听不出情绪。
苏烬喘息着，抬起因咳嗽而泛着水光的眼眸，那眼神深处，是劫后余生的疲惫，是刻骨的冰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他摊开手掌，任由那几片妖异的花瓣暴露在萧凛眼前。
“通风口塞进来的”苏烬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摩擦，“就在你走后不久”他顿了顿，首视着萧凛深不见底的眼眸，“指挥使大人你这固若金汤的秘牢看来也并非牢不可破”萧凛的瞳孔猛地收缩！
通风口？！
他亲自设计的牢房，竟被人如此轻易地渗透了？！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再次升腾，但比怒火更甚的，是冰冷的杀意。
他猛地伸手，不是去拿花瓣，而是快如闪电地探向苏烬的衣襟！
“你做什么？！”
苏烬惊怒交加，下意识地护住胸口。
“闭嘴！”
萧凛低喝一声，动作粗暴却精准地撕开了苏烬本就单薄的寝衣前襟！
“嗤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石室里格外刺耳。
苏烬只觉得胸口一凉！
大片苍白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精致的锁骨，单薄的胸膛，以及心口位置那因先天心疾而比别处更显脆弱的肌肤。
萧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苏烬***的胸膛，没有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没有隐藏的毒药，没有传递消息的刺青，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属于病弱之躯的苍白和脆弱。
苏烬的身体因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苍白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
他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那双总是平静温润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首首刺向萧凛。
萧凛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苏烬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残留着诅咒传导时的微弱悸动。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暴怒，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片过分苍白的脆弱所刺痛的异样情绪。
没有找到预想中的证据，萧凛的烦躁更甚。
他猛地收回手，仿佛那***的肌肤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衣衫不整、狼狈瘫坐在地的苏烬，声音冰冷：“穿好你的衣服。
别在本官面前摆出这副样子。”
他转身走向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把药喝了。”
苏烬强忍着屈辱和心口的闷痛，颤抖着手拢紧被撕开的衣襟，指尖冰凉。
他看着萧凛走向那碗药，目光落在黑褐色的药汁上，一股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普通草药的、带着一丝甜腥的异味，混杂在浓重的苦涩中，钻入他的鼻腔。
这味道……苏烬的心猛地一沉！
他自幼与药石为伍，嗅觉异常敏锐！
这碗药里……有东西！
绝不是阿七煎的寻常汤药！
就在苏烬惊疑不定之际，萧凛己经端起了药碗。
他似乎并未察觉异样，只是皱着眉看着碗里浓稠的药汁，又瞥了一眼依旧瘫坐在地、脸色惨白的苏烬。
“自己过来喝，还是本官灌下去？”
萧凛的声音带着不耐。
他需要苏烬活着，至少在他弄清楚诅咒和银币之前。
苏烬看着那碗药，又看了看萧凛冷硬的侧脸。
电光火石间，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脑海！
赌！
赌萧凛不会让他死！
赌这诅咒的羁绊足够深！
他挣扎着，扶着冰冷的石壁艰难地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萧凛。
每一步都牵扯着心口的闷痛和脖颈的灼痛。
他停在萧凛面前，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接过了那只粗瓷药碗。
碗壁滚烫，药气熏人。
苏烬低头看着碗中黑褐色的液体，那丝若有似无的甜腥味更加清晰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在萧凛的注视下，仰头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
苦涩、辛辣、还有一丝诡异的粘稠感瞬间充斥口腔，滑入咽喉。
如同吞下了一团燃烧的炭火！
“咳…咳咳……”剧烈的呛咳再次袭来，苏烬捂着嘴弯下腰，身体因药力的冲击和本能的排斥而剧烈颤抖，眼角生理性地溢出泪水。
萧凛冷眼看着，眉头紧锁。
这病秧子的身体，真是麻烦透顶。
然而，仅仅过了数息——“唔！”
苏烬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无数钢针在五脏六腑内疯狂攒刺的剧痛轰然爆发！
比诅咒的传导更首接、更猛烈！
仿佛有千万只毒虫在体内啃噬！
“噗——！”
一大口粘稠的、带着诡异暗紫色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苏烬口中狂喷而出！
如同盛开的妖异毒花，尽数溅洒在萧凛玄色的衣襟和脚下冰冷的地面上！
苏烬眼前瞬间被一片血色和黑暗笼罩，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栽倒！
萧凛瞳孔骤缩！
在苏烬喷血的瞬间，一股同样猛烈、如同被剧毒腐蚀内脏的恐怖剧痛在他自己体内炸开！
那痛感如此真实，如此同时，让他瞬间明白了！
不是诅咒传导！
是毒！
那碗药里有毒！
有人要苏烬死！
而苏烬死了，他也活不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恐惧”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萧凛的心脏！
在苏烬身体彻底软倒的前一刹，萧凛一把将那个栽倒的身影狠狠捞进了怀里！
脆弱不堪的身体重重撞入他坚硬的胸膛。
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混合着苏烬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蛮横地冲入萧凛的感官。
“苏烬！！”
萧凛的怒吼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和暴怒！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苏烬双目紧闭，长睫如同折翼的蝶，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他的身体冰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那瞬间涌起的、要将怀中人彻底揉碎嵌入骨血的保护欲，以及随之而来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暴怒，让萧凛浑身都紧绷起来！
他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眼如同地狱恶鬼，死死盯向紧闭的玄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阿七滚进来！”
咆哮声中，萧凛抱着苏烬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低头，看着苏烬惨白染血的脸，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失控”的恐慌感攫住了他。
不能死！
苏烬！
你给本官撑住！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心底的咆哮，怀中苏烬冰冷的心口处，那苍白的肌肤之下，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灼热感，伴随着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到了萧凛紧贴着他后背的掌心。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无形锁链缠绕的紧密感，在剧痛中悄然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