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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骷髅架子似的,眼睛在瘦削的脸上大的吓人。

她全身湿透了,弓着身子说:“你好,请问现在可以住店吗?”

她抬眼一愣,眼睛亮的像房檐的灯,然后又灭了,支楞的身子又弯起,手抵着心口剧烈喘息。

春生担心问:“你没事吧?”

她摆摆手,声音小得像在哭,“我没事。”

春生扶她进来,关上门,引着她去了房间,那女生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形成的泥印子,不住地开口抱歉。

春生摆摆手,放好热水后又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件新的换洗衣服送过去。

女孩脱下外套,里面是件短袖,***在外的皮肤交错着暗色伤痕,像是绕着她长的荆棘。

春生抿唇,心脏发闷,将手上的衣服递过去,“我看你也没换洗衣服,就先穿我的吧,是新的还没穿过。”

“谢谢。”

鼻尖那久久不散的泥土味被屋内的花香驱散,她是在经过一条长的好像没有尽头的河流时,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见到她先是一惊,接着手一挥,汩汩流动像是凝固的果冻,从中间分中一人通行的小道。

“囡囡,你走错了”,她手指向黄泉客栈的方向,一只泛着荧光的萤火虫忽然出现,“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跟着它去吧。”

她犹豫迈上那条小道,不停向后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河道在她身后缓慢闭合,水声拍打耳膜,她回头望,空荡的黑夜里只有萤火虫泛着微弱的光。

她手指攥着衣服,犹豫后又举着衣服,结结巴巴开口:"姐姐,我,我没钱结账。

"她苍白的脸被红意替代,像大病的病人。

春生打断她,“没事,己经有人替你付过钱了。”

这话倒不是骗人,她也是和伍二聊过之后才知道,黄泉客栈的收入有来两方面,一是入住率,这些客人属于生魂,因为意外魂魄离体,时间到了自然就会回去,否则化成孤魂野鬼地府也不好管理,也算是公家收入,第二则是这些生魂魂魄归体后若是存有黄泉客栈的记忆进行上奉,就属于额外收入二八分,地府二,她八。

这么一看,她也算是公职人员。

“快洗个热水澡换衣服吧,小心感冒。”

话刚说完,春生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他们会感冒吗?

春生推门进屋,原先放在屋外的小方毯此刻被扯到床边,黑猫估计是想努力变回之前的模样,左一爪子右一爪子窝成个皱巴巴的小球,全身蜷成一团,尾巴搭在腹部,尾尖抵着下巴,半睁着眼睛,对着她懒散的咪了一声。

春生掀被上床,枕上原先油光水滑,手感良好的蛋变成碎壳。

她脸色骤变,刚俯身摸蛋壳,就看到跌跌撞撞向她手心爬过来的黑色小蛇,嘴里“哈呜哈呜”叫着”。

春生的脸像吃了动画片的变色豆,五光十色十分美丽,她身子轻颤,试探性抽出手指,换来那黑色小蛇不解的眼神。

春生想过蛋里面是鸡、是鸟,连龟都想过,却从未想过蛋里面是只蛇,还是只黑蛇。

太吓人了。

大概是刚破壳的缘故,整个蛇看上去蔫哒哒的,撒了一会娇没得到往常的反应,背影寂寥地钻进蛋壳里。

春生指尖还留有湿润的触感,垂眼看向那陷入沉睡的小蛇,第一反应就是连壳带蛇扔出客栈。

可……她摇摇头。

多想无益,春生捧着枕头放在床头柜上,头缩到被子里,拍着心口说:“呼,睡觉。”

黑蛇在壳里自闭好一会儿也没见那个一首抱着自己的人摸摸自己,委屈的探头出来,看见春生那睡的香甜的脸,费劲从壳钻出来,爬行到柜边,尾巴尖试探地下勾,刚出壳的身体还不灵敏,整个蛇摔了下去。

蛇睁开金色的眼睛,晕乎乎爬向春生的怀里,尾巴尖圈住她小拇指,这才放心闭上眼睛。

“呼,累死它了。”

第二天一早,春生睁眼,看向柜上的蛋壳,孤零零一个碎壳斜倒着,她说不出心里是庆幸多几分,还是伤心多几分。

她板着脸迅速掀开被子,左手手指一动,手腕处是熟悉的温润触感,黑蛇慢悠悠睁开了眼睛,圈在她手腕上,小声地“哈呜”一声。

春生沉默半响,单手抚下胳膊炸起的寒毛,平静开口:"***"。

过了一夜,春生也硬不下心肠赶蛇,黑猫在一边歪着脑袋看出手春生哆哆嗦嗦,善解人意地一个弹跳冲向春生手腕。

春生迅速转身,另一只手护着手腕休憩的黑蛇。

黑猫在空中翻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春生护住那黑不拉几丑兮兮的虫子,三两下跳床出门去了。

黑蛇摇着尾巴,脸贴在手腕上依赖的蹭着,金色的眼睛半睁,嘴巴向上勾起,像是在微笑。

还挺乖。

刚出壳的小蛇没什么精力,刚睁的眼睛没过多久就有闭合的趋势,春生刚准备拿下蛇放回床上,黑蛇爪子勾住手腕,尾巴又紧紧缩紧。

春生这才发现小蛇身上还有西个爪子。

蛇有爪子吗?

春生心底发出疑问,但她目前也没可以咨询的对象,还是等伍二来送货时问他吧。

还有新客该怎么安排,那个时候应该问清楚的。

春生手指顺过黑蛇光滑的身体,轻声说:“你现在要多休息。”

黑蛇埋头。

黑蛇不愿,春生也不好勉强,又轻声劝着说像之前一样揣进兜里,黑蛇想着昨天春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半信半疑地松了爪子。

真的吗?

春生食指点点它的脑袋,语气颇有几分无奈:“怕了你了。”

黑蛇蜷成球,委屈地躲过春生的手指,黑脸上看不出它正眼泪汪汪嘟着嘴。

春生哪里知道黑蛇的少女心碎了一地,推门出去,到正厅才发现昨天那女孩己经起来了,拘谨地坐在客栈大厅的椅子上。

昨晚太黑看不清,春生靠近才发现女孩长得其实很好看,美中不足地是左脸上的淤青,像上好的瓷器上刺眼的黑斑,格外刺眼。

女孩拘谨站起,拽着衣摆,慌张开口说:“早,早上好。”

春生边推开客栈正门边笑着回她:“早上好。”

雨己经停了,积聚的水涡在刚出的阳光下反着碎光,街上行人寥寥,街对面那家早餐店冒着热气的香味吹了过来。

春生抱起刚窝在门口晒太阳的黑猫,走到女孩跟前,“早饭素面可以吗?”

女孩点点头,眼睛落在蹬腿的黑猫,愁绪满布的眼睛终于浮现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欣喜。

兜里的小蛇似有所感,戳着春生腰腹,尾巴尖支住想要探出脑袋。

春生手指一戳,刚立起来的小蛇颤巍巍倒下。

还是别吓到小朋友比较好。

“麻烦帮我看一下煤球。”

“它叫煤球吗?

好可爱的名字。”

黑猫耳朵一下竖起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蹭着春生小腿。

春生呆愣在原地,煤球这个名字几乎是她下意识喊出来的,就像是她曾经拥有过名叫煤球的猫一样。

可她拥有过吗?

春生手指在煤球下巴轻挠,听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煤球爪子按在春生米白色的开衫上,留下几个墨迹梅花。

柔情氛围即刻消散,春生转为冷漠脸,心里暗下洗猫的决定。

“我叫春生,你叫什么?”

“楚絮。”

黑蛇摇摇摆摆露出个脑袋,对着一旁的煤球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煤球尾巴炸开,凶狠的冲着它“咪”了一声,春生还以为是自己想要洗猫的意图过于明显,完全没看到始作俑者的小眼神。

春生制住楚絮想要帮忙的动作,进厨房从冰箱把昨天剩下的猫饭放在蒸锅上,然后三下五除二煎蛋煮面,等面好了猫饭也差不多好了,转身从橱柜上取出老式的托盘,香气蔓延,经过大厅的走廊时,她对着大厅的一人一猫说:“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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