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眼闲言,初议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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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下肚,那股抓心挠肝的饥饿感暂时被压了下去,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至少有了些力气。

陈峰将那个粗陶碗涮干净,环顾了一圈这间除了西面墙几乎一无所有的土坯房,眼神里没有了初醒时的茫然,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理了理身上那件皱巴巴、打着补丁的粗布褂子,虽然依旧寒酸,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随后,他将那关乎身家性命的八元三角二分钱,仔细地分成两份:大部分藏在炕席下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只在口袋里留下两元钱和一些毛票,作为今天探路的“活动经费”。

深吸一口带着料峭寒意的空气,陈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板门,迈步走了出去。

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眼前的陈家村,在阳光下彻底展露全貌。

泥泞的土路蜿蜒穿过一片片低矮的土坯房舍,几棵光秃秃的老槐树矗立在村口,枝丫指向灰蓝色的天空。

远处是连绵的群山,在冬日里显得苍茫而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的烟味、泥土的腥气,以及隐约的牲畜粪便味道,这就是八十年代初中国北方农村最真实的气息。

他沿着记忆里熟悉的村路,慢慢向前走着。

路上遇到几个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村民,看到他,眼神都有些异样,或同情,或漠然,更多的是那种看待“拖累”和“不幸”的疏离。

原主性格孤僻,父母去世后更是几乎不与外人来往,在村里存在感极低。

快到村口那片巨大的晒谷场时,远远就看见几个穿着臃肿棉袄的村民聚在一起,抄着袖子,晒着太阳,嘴里嘀嘀咕咕。

晒谷场边缘,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在追逐打闹,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飞舞。

陈峰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或者说沉闷)的水塘,立刻吸引了那堆人的目光。

交谈声低了下去,几道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刻意回避,只是放慢了速度,装作不经意地从他们旁边走过。

原主的记忆让他对这类场景并不陌生,甚至有些麻木,但此刻,他敏锐的听觉还是捕捉到了那些压低了却依旧清晰的议论。

“……瞅见没,老陈家那小子,听说前几天病得都快不行了,这命还挺硬。”

“硬有啥用?

爹妈都没了,就剩下个空房子和那几斤发霉的粮,往后日子咋过?”

“可不是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挣工分都赶不上半拉老娘们,我看呐,迟早得饿死……嘘,小点声,人过来了……怕啥?

我说错了?

没爹没娘没人管,不就是等死的货……”那些话语,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陈峰的心上。

他攥在口袋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他保持着清醒。

他不是原主,不会因为这些话就自暴自弃,但这种***裸的轻视和对于“饿死”的断言,依然激起了他骨子里的不服输。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贫穷和弱势,似乎天然就成为了被议论和看轻的理由。

他面上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议论的村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沿着村路往前走。

那几个村民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有些讪讪,议论声也低了下去。

走出晒谷场,拐过一个弯,路边是一户看起来稍显齐整的院子,土墙垒得比较高,木门也比别人家厚实些。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青年挑着两只空水桶走了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原主从小一起光***玩到大的发小,张强。

张强家条件在村里算中等,父母健全,劳力足,他又是家里的壮劳力,为人憨厚老实,甚至有点木讷。

原主父母去世后,张强是少数几个还会主动跟他说话、偶尔偷偷塞个窝头给他的人之一。

“陈……陈峰?”

张强看到陈峰,明显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着他,“你……你病好了?

能下地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 genuine 的关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毕竟,之前去看望陈峰时,他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实在吓人。

看着张强那熟悉又带着关切的脸庞,陈峰心里微微一暖。

在这个冷漠的村子里,这份朴素的发小情谊显得尤为珍贵。

“嗯,好多了。”

陈峰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力,“出来走走,透透气。”

张强“哦”了一声,憨厚地笑了笑,把肩上的扁担换了个肩膀,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陈峰看着他,心里那个关于山货买卖的念头再次活跃起来。

一个人单干,风险大,效率也低。

如果能拉上张强,他熟悉村里情况,人又可靠,两家离得也近,无疑是最佳的合作伙伴人选。

机会就在眼前,必须试探一下。

他斟酌了一下词语,故作随意地开口,声音压低了些:“强子,挑水呢?

我这两天琢磨着,光靠地里那点工分,也攒不下啥,想看看能不能弄点别的营生。”

张强闻言,疑惑地看着他:“营生?

啥营生?

咱庄稼人,除了种地,还能干啥?”

陈峰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引导:“我寻思着,后山那么多板栗、野枣,烂在山里也是浪费。

要是咱们收点起来,弄到县城去卖,说不定能换点钱。”

“啥?”

张强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肩膀上的扁担差点滑下来,他手忙脚乱地扶住,脸上写满了惊恐,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峰子!

你……你可别瞎琢磨!

那……那是投机倒把!

要挨批斗的!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他的反应完全在陈峰的预料之中。

这个年代,“投机倒把”这个词对普通农民来说,依然拥有巨大的威慑力,代表着风险、惩罚,甚至是耻辱。

陈峰没有退缩,耐心地解释道:“强子,你别急,听我说。

咱们这不算投机倒把。

你看,山货是咱自己山里的,咱们从乡亲们手里收过来,算是帮他们把没用的东西换成钱,然后咱们运到需要的地方去卖,赚点辛苦钱,这叫…这叫合理调剂,互通有无!

国家现在不是也允许农民搞点副业了吗?”

他试图用更温和、更符合时代背景的语言来包装这个行为。

然而,长期的思想禁锢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张强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满是固执和恐惧:“不行不行!

你说破大天去也不行!

那不就是低买高卖吗?

跟旧社会的地主老财、奸商有啥区别?

去年公社还开会批过这种事呢!

被抓到,游街、批斗、罚钱,咱可担不起!

峰子,你病刚好,可别犯糊涂啊!”

任凭陈峰怎么解释“合理换钱不算投机”,强调只是小打小闹,风险可控,张强始终像是受惊的兔子,油盐不进。

他固有的认知和对政策的恐惧,如同一堵厚厚的墙,将陈峰的想法牢牢挡在外面。

他看着陈峰,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赞同,最后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态度依旧坚决:“峰子,我知道你难。

可这路走不通,太险了。

你还是好好养身体,等开春了,踏实挣工分才是正理。

那事……别再提了。”

说完,他像是怕陈峰再纠缠,赶紧挑起水桶,匆匆说了句“我先去挑水了”,便低着头,快步朝着村口的水井方向走去,背影甚至有些仓皇。

看着张强远去的背影,陈峰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初战不利。

村民的冷眼闲言,他可以不在乎。

但发小的拒绝和恐惧,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在这个时代想要迈出第一步的艰难。

政策的阴影、观念的束缚,像无形的枷锁,困住了绝大多数人的手脚。

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反而衬得这早春的寒风更加料峭。

他没有气馁,反而更加清醒。

指望一蹴而就是不现实的,改变需要时间和契机。

张强的反应是正常的,甚至是这个环境下最普遍的反应。

“再想想……”张强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承诺,不如说是敷衍的托词。

但陈峰抓住了这一丝可能性。

只要种子埋下了,就有发芽的机会。

张强本性憨厚,重情义,而且家里条件虽然尚可,但也绝不宽裕,对金钱并非没有渴望。

只是需要时间,需要事实,来慢慢消解他的恐惧。

“没关系,路还长。”

陈峰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转过身,没有再回那个冰冷的家,而是朝着村后那条通往大山的小路望去。

云雾在山腰缭绕,那片板栗林和野枣丛,在原主的记忆里清晰可见。

张强不愿意,他就自己先干!

他需要亲自去确认一下,山里的资源是否真如记忆里那么丰富,品相如何,是否具备商业价值。

同时,也要更仔细地核算成本、风险和可能的收益。

下定决心,陈峰不再犹豫,紧了紧单薄的衣衫,迈开步子,坚定地朝着村后的大山走去。

他的背影在蜿蜒的村路上显得有些孤单,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韧劲。

晒谷场那边的闲言碎语似乎还在风中飘荡,但己经无法影响他分毫。

眼前的困境和拒绝,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斗志。

这条路,他走定了。

一个人,也要先趟出个眉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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