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倒了杯茶水,扶起她,将水杯凑到她嘴边。
她咕噜咕噜的喝下水后,气色渐渐好了些。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她轻声说道。
“举手之劳。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三秋。”
她突然噌地一下面红耳赤,不知为何很是窘迫的模样,指尖紧紧的攥着衣角。
“呃,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叫烂丫。”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说完这句话,似是觉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便不再抬头看我。
忽而想起在万玉阶上那男人确实是这样叫她的。
“我出身贫苦,父母没什么学识,说取贱名好养活,所以说叫我烂丫……原是这般缘故。
没事,我儿时村里也有许多人取这样的名字,”我心下了然,“但这名字着实委屈你了,依我看,不如你再给自己取个新名字吧。”
“可是父母赐名,如何能自己随意更改……谁说人一生仅能有一个名字的?”
她立马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轻轻点了点头。
我托腮,摩挲下巴思索片刻,说道:“我听那些有文化的人取名字都是用诗词,要不……你也用诗词取一个!”
她皱眉,也思忖起来。
突然,她掀开被子,起身小跑坐到我面前的小凳上,“意倾!”
她松开紧蹙的眉头,像是被揉皱的柳叶舒展开来,笑时酒窝浅浅,“元意倾!”
我挑眉点头,“嗯!
确实听起来好听多了!
是爱意相倾的意思吗?”
“你满脑子怎么就情情爱爱?”
她冲我哼哼了一声,“儿时呀,弟弟去村口教书先生家读书,回来就跟我讲他白天学过的诗句,我一首都记不得那劳么子诗句。
可就在刚刚,我突然就想起来了一句!”
她又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踱步起来,眉飞色舞的同我讲着,“这句诗句啊,说出来你都不一定听过!
你可听好啦————世味平时虫臂轻,独留意气与君倾!”
说毕,她停下踱步,转头看着我,“这句诗,我是因为你才想起来的。”
我诧异的看着她。
我什么时候能让人变有学问了?
“你非亲非故的救我足足两次,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元意倾目光灼灼,首首地锁定着我。
“以后,你李三秋,就是我元意倾的至……呃,至什么友什么来着?”
“至交好友。”
“对!
至交好友!”
元意倾笑嘻嘻的说。
“改名字原来还能让性格也改了吗?
原来这种说法真的存在。”
我感叹道。
“你说什么呢!
最开始我们不认识,都不熟悉,我哪知道你是好人坏人?
我比较内敛是很正常的吧!”
元意倾叉着腰,“现在不一样啦,我们是至、交、好、友!”
“至交好友肯定是再无隐瞒啦。”
“行行行,那意倾挚友你先休息,在你昏睡时,长老传话明日测灵根。
至于时辰……长老说,会通过弟子令牌通传。
意倾挚友你的令牌连同弟子服,我都一同放在床头了。”
“意倾挚友……听起来好怪,一点也不好听啊,你叫我阿倾更好听,嘿嘿。”
“好,阿倾。”
反正无论如何叫都只不过是个代号称谓而己,顺着她也无伤大雅。
“那我便不再过多叨扰,明日再见。”
“好!
阿秋明日再见!”
元意倾笑吟吟挥手道别。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因久坐而起的褶皱,出去时顺手将元意倾的房门也一同关上。
……回到我自己的住所后,我珍而重之的将身上的弟子服脱下,仔仔细细叠好放在枕旁。
毕竟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前面无暇去细看这沧剑宗弟子服,现在细细看来这弟子服以深邃的藏青色为主色调,上衣为简洁的对襟样式,领口处有一道月白色的镶边,似夜空中的寒月清光。
袖口绣着淡蓝色的云纹,长袍垂至脚踝,线条流畅,下摆绣着细碎的剑纹。
腰际束一条黑色丝绦,丝绦上坠着一枚小巧的刻有沧剑宗标识的玉佩,轻轻晃动时会发出清脆声响。
外罩是一件同色的半长披风,上面也用银线绣着沧剑宗的宗徽。
帽子是轻纱箬笠样式,也是以藏青色为主的薄纱制成,帽檐宽大,能遮挡阳光与风雨……我望着这一套衣服不禁发起呆来,那股突如其来强烈的不真实感让我十分不安。
仿佛这一切都只是黄粱梦一场,梦醒后我还是那个睡在破庙和城墙角根下的微小乞丐。
是运气吗?
是运气让我在逃亡路上遇见那给我发光牌子的长老?
是运气让我逃到沧剑宗,误入考核招收弟子的现场?
还刚好是那位长老的宗门……一环扣一环,世事当真如此巧合?
难道这就是这位发光牌子长老所做的?
可………长老帮助我又有何所图?
我卑贱至此,孑然一身又有何值得别人这样做的?
我想不明白,却也再懒得想。
起码目前而言,无论这发光牌子长老出于什么目的,却不可否认是我的恩人。
世事向来明码标价,无论以后要我付出任何的代价,我却也都愿意予付。
但是一宗长老,真的会要我做什么吗?
或许发光牌子长老根本就记不得我这号人了,于他而言只是随手扔了块牌子给我,想让我典当了换钱裹腹,但对我而言便是救命。
想明白这一点,我也舒了口气。
我行至窗边,缓缓推开那扇半掩的窗,一阵微凉的风扑面而来,带着夜的静谧与清幽。
往窗外看,夜色深沉。
萤火微光忽明忽暗。
………………………………忘记问元意倾要那张面饼了……肚子好饿。
“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