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毛病跟了她十几年,焦虑时尤其控制不住。
桌上刚扔下的外卖盒旁,又散落着今天啃下来的细小甲片。
她叹口气,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在某个充斥着神秘学交易的论坛里翻找。
戒断贴、苦甲水,都试过了,没用。
首到一个不起眼的帖子跳进视线,标题首白得有些瘆人:“独家秘方,根除咬甲癖——源自古老习俗的替代疗法”。
私信联系,卖家言简意赅,语气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材料特殊,取自自愿捐献的逝者指尖,蕴含其生前稳固的习惯能量。
埋在枕畔,三日见效,习惯覆盖,根除顽疾。”
“逝者……指尖?”
阿雅指尖发凉,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安全无害,”卖家仿佛看穿了她的犹豫,“只是习惯的转移。
以更强的‘固定’替代你的‘破坏’。”
病急乱投医。
阿雅盯着自己光秃秃的指甲,一股混杂着厌恶和绝望的冲动涌了上来。
她付了款。
几天后,一个巴掌大小、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灰色包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信箱里。
拆开,是个薄木匣。
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旧灰尘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医院消毒水却又更腥一点的气味钻入鼻腔。
匣底垫着暗色的绒布,上面整齐排列着十片人类的指甲。
它们薄而脆,颜色是失去生命滋养后的灰白,边缘并不光滑,带着细微的磨损痕迹,像是主人生前也曾经历过无数焦躁不安的时刻。
阿雅捏起一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她猛地松开,胃里一阵翻腾。
真要做吗?
夜幕降临,焦虑感再次袭来,手指无意识地往嘴边送。
她猛地顿住,看了一眼那个木匣,下定决心。
拿起阳台角落的小花铲,跪在床边,撩开垂下的床单,在紧挨着枕头的位置,挖开一小片松软的土地。
她屏住呼吸,用铲尖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灰白的指甲片拨进坑里,仿佛在埋葬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填土,压实,再把床单重新拉好。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股诡异的冰凉。
头两天,风平浪静。
阿雅几乎要怀疑自己上当受骗了。
但第三天开始,变化出现了。
以往每到下午,尤其是工作遇到瓶颈时,她总会忍不住把手指塞进嘴里,用牙齿寻求那种带着轻微痛感的释放。
可今天,当那种熟悉的焦虑感升起时,她的手抬到一半,却莫名地停住了,然后自然地放回键盘上,心里一片诡异的平静。
她成功了。
真的不再咬指甲了!
狂喜之后,是隐隐的不安。
因为她开始睡不好,不是失眠,而是总觉得睡梦中身体不属于自己。
早晨醒来,有时会发现睡衣沾着墙角的灰尘,或者小腿肌肉酸胀,像是夜里走过很远的路。
首到有一天,她被喉咙的干渴唤醒,迷迷糊糊坐起身,想去客厅倒水。
脚刚沾地,眼角的余光瞥见卧室连接阳台的窗帘缝隙下,有一团模糊的黑影。
她心脏漏跳一拍,轻轻走过去,掀开窗帘。
是林琳,她的合租闺蜜,此刻正背对着她,蜷在阳台与卧室交接的墙角阴影里,面朝墙壁,一动不动。
“林琳?”
阿雅小声唤道,以为她在梦游,不敢惊扰。
没有回应。
但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阿雅看见林琳的肩膀在轻微耸动。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一步,这才看清——林琳正低着头,把一只手的手指,塞进嘴里,用牙齿一下、一下,极其认真地啃咬着指甲。
那动作,熟练中透着一股机械的麻木,和她自己过去咬指甲时的焦躁截然不同,更像是在执行某种无声的指令。
“咯吱……咯吱……”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阿雅汗毛倒竖,捂住了嘴。
她慢慢退回床上,一夜无眠。
天快亮时,她听见阳台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林琳爬回她自己床上、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早餐时,阿雅试探着问起:“林琳,你昨晚……是不是做梦了?”
林琳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啊?
没有啊,睡得挺死的。
就是奇怪,早上起来手指头有点疼,嘴里好像还有点……泥巴味儿?”
她皱着眉,喝了口水漱口。
阿雅的心沉了下去。
从那天起,几乎每个凌晨,只要阿雅醒来,多半会发现林琳重复着那个诡异的仪式——凌晨三点左右,准时出现在那个墙角,面壁,啃指甲。
而林琳本人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白天的精神越来越差,抱怨手指疼痛、莫名疲惫。
阿雅终于确定,问题出在自己埋下的那些死人指甲上。
所谓的“习惯覆盖”,根本不是消除,而是转移!
甚至……是某种更可怕的依附和显现?
她再次联系那个卖家,消息却石沉大海,帖子也被删除了。
恐惧和负罪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阿雅。
必须解决这件事。
又一个凌晨,当林琳再次机械地起身,走向墙角时,阿雅悄悄跟在她身后,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埋指甲的小花铲。
林琳蹲下了,面朝墙壁,开始重复那令人不适的啃咬动作。
阴影笼罩着她单薄的背影,“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死寂中放大。
阿雅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电筒,光柱扫过去。
她必须挖出那些指甲!
她冲到床边,撩起床单,跪在地上,用花铲疯狂地挖掘。
泥土飞溅。
很快,她触到了那个薄木匣。
它比埋下去时似乎……鼓胀了一些?
她颤抖着手,用铲尖撬开匣盖。
手机冷白的光线下,匣子里的景象让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些原本干瘪、灰白的死人指甲,此刻竟然变得饱满,边缘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新生组织般的淡粉色。
而在每一片指甲的末端,与指肉连接的根部,都冒出了一小团、一小团细微的、鲜红色的肉芽!
它们像是有生命般,在微弱地搏动、蔓延,甚至有几根细如发丝的、黏连的肉须,正试图穿透垫底的绒布,扎进下方的泥土里。
指甲……在长肉!
“呃……”身后,啃咬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悠长、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满足叹息的吸气声。
阿雅猛地回头。
手电光柱正好打在刚刚转过身来的林琳脸上。
她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没有焦点,嘴角却向上扯出一个极其怪异的、僵硬的微笑。
她的右手抬着,刚刚被啃咬过的食指指尖,正对着阿雅的方向。
那指尖,血肉模糊。
而在那破损的皮肉边缘,阿雅清晰地看到,一片薄薄的、灰白色的、绝不属于林琳的、崭新的指甲尖,正从她的指肉里,一点点、倔强地……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