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异常深沉,连纷乱惊惧的梦境都未曾侵扰。
她坐起身,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开始仔细打量这间囚室。
西壁光滑,符文隐现,唯一的门紧闭着,隔绝了内外。
她尝试运转体内那微薄的神力,却发现如同石沉大海,被牢牢禁锢在丹田深处。
这种无力感让她心生绝望。
就在这时,囚室的门无声地滑开了。
没有狱卒,只有一道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静静地立在门外昏暗的光线中。
墨渊。
云清霜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几乎是本能地蜷缩起身子,向后靠去,眼中充满了警惕与无法掩饰的畏惧。
他亲自前来,是为了审讯?
还是因为昨日那诡异的异象,要来处置她?
然而,墨渊并未踏入囚室。
他只是站在门外,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最后定格在她手腕的伤口处。
“手。”
一个清冷的单字,不带任何命令的语气,却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云清霜怔住了,一时间无法理解他的意图。
在对方那不容置疑的注视下,她迟疑地、慢慢地将受伤的手伸了出去,衣袖滑落,露出那段白皙手腕上暗红色的狰狞伤痕。
墨渊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柔和纯净的青色神光。
他隔空轻轻一点,那神光便如萤火般飘向云清霜的手腕,融入伤口之中。
一股清凉温润的感觉瞬间包裹了***辣的伤痛处。
云清霜惊愕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痂迅速脱落,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呼吸之间,便恢复如初,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新肉痕迹。
他……在为她疗伤?
云清霜彻底愣住了,抬头望向门外的男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这位以冷酷无情著称的万法神尊,为何会对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嫌犯,施以如此……恩惠?
“昨日审判厅内地脉异动,与你无关,不必忧惧。”
墨渊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他并没有解释那异动究竟是什么,也没有追问她的血为何能引动它。
这句话,更像是一种……安抚?
云清霜更加困惑了,只能下意识地低声道:“……多谢上神。”
墨渊的目光这才从她的手腕移开,重新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与秘密。
“云清霜。”
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声音清冽如泉,“你于陨星原药圃采集清心草,所为何用?”
他的问题跳转得极快,云清霜怔了一下,才老实回答:“清心草有宁神静气之效……弟子,弟子有时会觉得心神不宁,故而采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心神不宁。”
墨渊重复了一遍,听不出情绪,“从何时开始?”
“……自有记忆起,便偶尔如此。”
云清霜斟酌着词句,不敢提及冰魄坠,也不敢说那“不宁”更像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说的躁动与呼唤。
墨渊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对自身来历,知晓多少?”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云清霜心底最深的隐秘。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迅速垂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隔着布料摩挲着那枚冰魄坠。
“弟子……不知。”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自弟子有记忆起,便是孤身一人,于神域边缘流浪,后被一位老仙娥收养,才得以在神域栖身……关于父母、族人,一无所知。”
她说的是实话,却隐瞒了冰魄坠的存在,以及内心深处对自己“异常”的恐惧。
墨渊将她所有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包括她那只下意识攥紧衣袖的手。
他没有戳破,只是淡淡道:“神力低微并非罪过,心性方是根本。
昨日卫兵回禀,冲突之中,你曾试图以微末法术庇护身旁受伤的低阶灵植。”
云清霜没想到他会提及这件小事。
当时情况混乱,她只是不忍见那些无辜的草木被魔气与神力波及碾碎,下意识地做了。
“万物有灵,它们……并未做错什么。”
她轻声答道。
囚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墨渊看着她,这个女子,身负连万法天书都难以界定的谜团,引动了早己失落的原始神纹,身处绝境却依旧保有对弱小生命的怜悯。
他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逐渐清晰——将她放在眼皮底下,或许是解开谜题、同时也是……护她暂时的周全,最稳妥的方式。
“万法神狱,缺一随侍弟子。”
墨渊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说出的话却让云清霜如听惊雷,“你,暂充此职。”
云清霜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茫然。
从待审的囚徒,到神尊的随侍弟子?
这身份的转变太过突兀,太过匪夷所思!
“上神……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福?
是祸?
“此间囚室,不必再留。”
墨渊不再多言,转身,玄色衣袍在昏暗光线下划开一道冷冽的弧度,“跟上。”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甬道的阴影中。
云清霜呆立在原地,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看了看自己己然愈合的手腕,又望向门外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前途未卜,吉凶难测。
但留在原地是绝路,跟上去……或许有一线生机,或许能离自己身世的真相更近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终于迈开脚步,踏出了这间囚困她短暂的牢笼,走向那道玄色身影消失的、充满未知的方向。